“今后阿姑要是再这样,就是埋怨媳妇不孝,媳妇就只能跪下来在您面前请阿姑责罚了。这回事媳妇莽撞了,光想着看望阿姑,没派人事先打招呼,阿姑怪我也是应当。这里就是我的家,媳妇要常来常往,您只管在房中宽坐,等媳妇给您问安就是,没有长辈反过来迎小辈的礼数,让人知道,也会笑话退思的。”
她看着范母腰里的烟袋,“阿姑抽旱烟?媳妇给您装袋烟,陪您说说话。”
范母如同被电到了一样,一把按住烟袋,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学会的官话道:“不……不抽了……忌了。”
“原来如此啊。看到阿姑身子康健,媳妇就放心了。媳妇知道广东人受不得北方寒冷,特意从宫里拉来三万斤上好的硬煤,搭上退思弄得那煤炉,总不能让家里人受冻。另外从太医院请了两位名医来,稍后就到,给家里染病的人把脉开方子。阿姑身上还缺少几件好衣裳,万一被冻病了,退思就要怪我照顾的不尽心。家中正好有辽东送来的上好猞猁皮筒,等明个我让人送来,给阿姑暖身用。虽然按照规制,这猞猁皮不是咱们能穿的,可是话说回来,这规矩总大不过人情,阿姑在家里穿,只要不穿出去也没什么要紧。”
范母其实压根也没听明白张舜卿在说什么,只知道她要送自己东西,除了点头赔笑之外,也不知道改用什么表情。张舜卿这时才回头看见胡大姐,连忙上前把依旧趴在地上的胡大姐拉起来,端详了几眼满脸泪水的她,向范母问道:“这是谁啊?”
等知道了胡氏身份,张舜卿极是亲热地拉住她的手道:“胡家妹子啊,我听退思说过你的名字。你们两个乃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你对退思的恩情,他这辈子也还不上。今后咱们姐妹同守一夫,就是异姓金兰。地上那么冷,可不许你再那么趴上去,冻坏了身子可不好。看你这样子也是闹病了,看这头,都烫手了。一会让太医先给你诊脉,用最好的药,别怕花钱。”
她看看胡大姐,又道:“你这眼睛?”
“是……是小时候的病。”胡大姐低头细声答道。她的心头万分激动,尤其是听到那句同守一夫,更让她的心情格外兴奋。人仿佛是在云里,乃至病痛都感觉不到,难道这位大小姐不讨厌自己,还愿意给自己一个名分?
只听张舜卿道:“这病能治。我记得太医院的孙太医就是眼科的圣手,前者张司马家的三小姐,也是眼病,两贴明目膏药就好了,胡家妹子这眼也得找他。”
夏荷道:“那可不好请,孙太医都告老了,轻易可是不给人看。”
“拿我的名刺,请他老无论如何给个面子,没有不出头的道理。对了,我那对赤金臂钏你下回送过来,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等到我和退思的婚事办完,就操持着给胡家妹子办个酒席,虽然是做小,也得做场体面,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门。咱家是个讲规矩的人家,没有名分不成话。将来妹子还得给范家开枝散叶呢。”
胡大姐听得心头狂喜,几乎把张舜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范母在旁却是越听越心寒,心中暗道:这样的儿媳妇过了门,自己这个婆母只怕除了做个应声虫,什么都不能做。果然这些时间右眼皮跳个不停,宰相门庭哪是升斗小民高攀得起的。
厢房里,郑婉嘟这嘴,对梁盼弟和钱采茵道:“我不喜欢她!才不要叫她嫂子!”
钱采茵连忙道:“小声点,留神让人家听见。府里现在有不少张家派来的下人,可不敢乱说话。”
“我才不怕她呢。”郑婉气呼呼地说着,“本来挺高兴的,大家说说笑笑吃卤煮,多好的过阴天日子。她一来就都去搬煤球了,梁嫂子也被气哭了。等哥回来,我要告她的状,让哥揍她一顿!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就算宰相也管不了。”
梁盼弟把郑婉一把抱在怀里,“别瞎说,让人听见了这家你以后就不能来了。嫂子没哭……真没哭。你也不许乱告状,你这个嫂子是好人,对你大哥也有莫大好处,咱不能坏了你哥的前程。”
正在这时,顾白忽然一把推开房门进来,梁盼弟一瞪眼,“扑街做咩?一屋子女人你也敢闯,信不信老娘一刀斩了你!”
“老板娘饶命……一时忘记了。事情太急,外面来了个扬州人,说是奉他家主人之命,前来拜客。”
“不是说过了么,一家子女眷,谁都不见?”
“我也说过了,他说人可以不见,礼必须要送,否则没法交代。结果送来了一张拜帖,外加两口猪,十只羊。”
“扑街,你没见过猪羊么?这点事也要大惊小怪?”
“猪羊是见过,那么重的就没有,老板娘你看看就知道了。”
梁盼弟擦了把眼泪,从炕上跳下来随房,顾白边走边道:“我们的人都在忙着卸煤,没人注意这猪羊的事,否则就不会了,这下不好办了。”
等来到库房里,客人送过来的猪羊摆了一地,肚腹处已经被人用刀剖开,露出来的却不是内脏,而是满满的赤金铸就元宝。几个元宝上都有试金石留下的痕迹,证明是十足真金的物件。
梁盼弟眉头一皱,“扑街仔……拜帖拿来给我。”
钱采茵这时也赶过来,却阻止了梁盼弟:“梁家姐姐且慢……这拜帖还是让张打小姐看才好。”她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