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老夫人的手书?”我仍是有些不信,将那布帛捡起,等着他回答。
玉书转身看着这小院:“便是在这个小院,老夫人对着我跪下去,她求我成全她,让她安心地走。”
他的手拂过身边的树干,低下头去:“这是生他养他的人,她什么都没有错,却因为收留了我,自责了一辈子,她一个人守着这整个佟府,便是要让这佟门继续撑下去,佟钊……他不仅仅是我的……他不该让老夫人难过……”
“老夫人……求你陪她演了这出戏?”
他摇了摇头:“若是我应了,老夫人就是走,也不会安稳。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哪里?”
“佟家供奉祖先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老夫人告诉我,若是我继续与佟钊一块,这族谱上,便不再有他的名字。佟门,就此结束。将门之后,绝无戏言。”
他伸手一指:“我便是在这里,对着佟家祖祖辈辈发誓,定会叫佟门继续延续……”
“你……”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人界的心思,太过复杂。
远处仍是传来痛哭之声,玉书怔怔地望着那屋子的方向,许久,才拍了拍袍子:“韶光仙君……走吧,该结束了……”
这几日,我与卜定,跟着玉书,走遍了他与佟钊去过的地方,最后,还是那处竹屋,玉书席地而坐,一抬手,地上便展了张画纸,他抬头看了看我:“仙君,玉书的记忆,是否快要离开了?”
“应是……快了……”我不知他要做什么,算了算时间,告诉他。
“好……”他将画纸铺开,手间突然多了一只笔来,也不看我们,只这般一笔一划地描摹着,我凑过去,竟是个女子。
只是这女子看起来,甚是美丽,竟是有些神似玉书,我奇道:“玉书,这是你的姐妹么?”
“姐妹?呵呵……玉书……没有亲人。”他停下笔,看向卜定,“劳烦仙人。”
我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卜定却什么也未说,只叫他闭了眼,扬手拍向玉书,一缕莹白缓缓涌出,卜定一个转手,将那轻薄之气打入地上的画中,那画忽然一片模糊,似是氤氲了一团水汽,片刻,雾气散了,走出一道人影来。
那画中女子,竟是走了出来!我看向坐着的玉书,他仍是闭着眼,只卜定对那女子道:“你便依着自己,去佟家吧。”
“是……”那女子转身消失,往城里而去。
卜定再一扬手,玉书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轻轻问道:“她……可是去了?”
“去了。”我看不明白,“你如何能让她走出来?她要去佟家做什么?做你的替代品么?”
“她身上有我的气息,他不会不要她。”
“可是,她不是你!佟钊不会认不出来的!”
“他……如今便只记得我一个身影罢了。”玉书站起来,对着卜定道,“还要谢谢仙人帮忙。”
我自是不会信的,那佟钊用情至深,又怎么会旦夕之间便忘记了?直到我于那佟府,瞧见佟钊满面欢喜地牵着那女子,陪她赏花,才终于信了。
他们在赏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我予玉书的那鬼面花,只是我不知可是卜定做了什么,那鬼面花,竟是一丛丛连成了一片。
女子依偎在佟钊怀里,指着那花:“夫君,这花颜色好生奇怪,叫什么?”
“这是三色堇,因三色而得名。”
“三色堇?我倒是觉得,这花应是叫鬼面花,瞧着甚是渗人,如同鬼面一般,夫君不觉得吗?”
佟钊面上一震,似是在努力想着什么,只是最后揉了揉眉心,轻轻笑了:“夫人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便是鬼面又如何,我仍是觉得好看的。”
他伸手抚上那花,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竟也是第一次觉着,那花也鲜明起来,不如往日的厌弃。
有人揽住我的肩头,我回身看去,正是卜定,后边还跟着玉书,此时也正望着下边那一对人儿。
“玉书,你要回去了么?”
“玉书在下界太久了,总要回去了……”他不再看佟钊,淡淡道。
“这一劫,便是过去了么?”
“本是佟钊为了玉书而死,此番……佟老太太挡了一劫,玉书也是弃了半生修为,提了他的记忆,予了他一个陪伴,也该够了……”卜定回答。
我看着那对着花儿出神的男人,觉得实在是可惜。
玉书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我叹了口气,往下边望去,却见到那佟钊正向这边望过来,我直觉要躲,忽而想起,此时是有结界的。只是那佟钊的眼神太过炽烈,竟是盯着玉书离去的方向。
“卜定。”我唤了一声,想叫他看看佟钊,可再一定神,他却已经低下头去,对着身边的女子笑着。
“怎么了?”
“没……”我又望了那人半晌,终是问出口来,“你说,佟钊,真的都忘记了吗?”我不知那惊鸿一瞥的炽烈,可是我眼花。
“看造化吧……青丘狐的灵力,也不知会否受控。”卜定没有再多说,只牵住我,“该回去了。”
“好……”我随着他往韶光居去,路上,想起玉书那画,“你来下界寻玉书,是为着什么?”
“他该回去为我做事了。”
卜定没有说做什么,我自也不会多问,只是有一桩事儿有些意思:“你如何能把画儿变成真的?也能予我一幅吗?”
“呵呵,”他拍拍我的头,“那可不是我变得,不过是玉书下界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