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凤翔镇,络镇,连山镇,横川渡。”
姬烈慢条斯理的把小旗插在大案。冷风从狭小的窗口透进来,把柱头和龛里的火舌拉得又斜又长,宛若群蛇乱舞。火光照耀着姬烈的脸,那是一张生冷而坚毅的脸,脸的神情平静而冷漠。围在大案旁的众诸侯和将领脸色阴晴不定,他们略显惊愕的看着姬烈,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往大案插旗的居然会是他。
插完旗子姬烈便退在一旁,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要的就是这几个地方,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大案很大,面的城镇也有不少,但是经他这么一插,立即少了两成,那些飘扬着的奔日朱雀旗异常夺目。
召胖子不为所动,依旧是一脸诡异莫测的笑意。然而,那些诸侯和将领们的脸色就难看了,到了此时,他们的酒也醒了,一个个看着大案的城池与村镇,喘着重重的粗气。
土地就是生命,土地就是强大,在面对土地时,这些诸侯和将领们瞪圆了眼睛,比看到一丝不挂的美人还要兴奋与贪婪。有人看了景城,那是一名中年将领,身穿着厚重的铠甲,蓄着浓密的络腮胡,脸颊有道狰狞的伤口,从眉角一直拉到嘴角,看去让人不寒而凛,那人双手按在案,俯视着景城的位置,似乎想了一会,默不作声的拿起小旗子插了去。那是一面白色的旗帜,面绣着一条黑色的,长着翅膀的蛇,它就插在奔日朱雀旗的旁边,一白一红,格外刺眼。
姬烈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向召胖子。按照姬烈和召胖子的盟约,景城,毫无疑问的属于姬烈。
召胖子缩在柱头后面,跳动的火光照不到他的脸,只能照到他的头顶,他接过士兵递来的细嘴油灯,凑近了一看,皱着眉头对那中年将领说道:“景城已然有主。”
那中年将领冷声道:“在清风关外,若非我萧国五千将士奋死堵住了陈侯的去路,这场战争的最终赢家未必即是召侯。”
萧国位于蝎子关外八十里的地方,是一个连百乘小国都算不的诸侯国,他们能拿出五千兵力支援召侯,可见是召胖子的铁杆盟友,而在那堵截之战中,萧国五千将士死了一大半,不论在功在理,萧国拿走一个城池都不为过。
火光舔着召胖子的脸,那张圆乎乎的脸挤成了一团,也不知他暗地里与萧国是否也有盟约在先,就见他死皱着眉头,显得左右为难。
一干诸侯与将领都冷冷的笑着,正准备插旗子的几名将领也停下手来。
过了一会,召胖子仿佛叹了一口气,抹了额头的汗水,指着景城西北方向的一座镇池,说道:“此地乃是熬城,离萧国最近。此番伐杞,萧国将士奋勇杀敌,功不可没,当得此城。”
“不,末将前来之时,君即有令,不得景城不归。”
若论地理位置,熬城的确离萧国最近,若论城池大小,熬城也的确要比景城大得多。按理说,这是一次合情合理的分配,谁知,那中年将领却仍然铁青着一张脸,当召胖子想要拔掉小白旗插熬城的时候,中年将领脸的那道伤疤抽动了一下,右手抓了剑柄,锵的一声响,铁剑出鞘三分,寒光一闪。
寒光闪耀着召胖子的脸,召胖子脸色阴沉如水,那将领的剑并没有完全出鞘,可是目光却极冷,分毫不让的看着召胖子。这是在分地盘,在座之人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就是位高权重的贵族将军,而召胖子怎么说也算是诸侯盟主,但是那中年将领却是个浑人,若是召胖子不把拔旗的手停下来,说不定他真会把剑给拔出来。国君受辱,护卫岂能坐视?召胖子身后的两名护卫正要拔剑,却被召胖子用眼神制住。笑话,这是在分地盘,不是在战场。
整个萧国都是浑人,萧国是个弹丸小国,举国兵力不满万,这样的诸侯国,这样的国力,能在这大争之世中生存下来,实在是个奇迹。然而,数百年下来,萧国始终没有被吞并,原因很简单,就在那个浑字面,虽浑而不蠢,他们懂得用浑去换取生存,用手中的剑与胸腔里的血去换取土地。为了土地,他们视死如归,为了生存,他们愿意牺牲一切。类似这样的浑人,就连宋蛮子当初都惧之三分。
小白旗被召胖子的手碰歪了,那中年将领放下按剑的手,把它扶正,还用力的往下按了按。从始自终,他没有看姬烈,也没有看召胖子,浑似旁若无人,眼里只有那面旗子。
很显然,萧国只想要景城。
场面为之一冷,诸侯们开始看好戏,就连姬烈都叉着腰站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是那眼角却闪着冷冽的光芒。殷雍与天鄙青叶站在他身后,天下第一剑客蒙奇懒懒的靠着柱头,那把奇长无比的剑轻轻的拍打着腰的链甲。大火鸟在屋子外面,那株高大的古柏树。若是当真火拼起来了,姬烈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当然,火拼是不现实的。
谁能治这个浑人?
所有人都向召胖子看去。召胖子脸红一阵,青一阵,眯着眼睛向姬烈看来。姬烈摇了摇头,景城他是志在必得的,有了景城,他才能还清姜离的债务,有了景城,他才能积蓄过河的力量。
召胖子一时没辙,脸色越来越冷,场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就在这时,那一直默不作声的狐侯说话了,他捏着手里的小旗子,把它插在蝎子关外的空地,把它插在蝎子关,一面面旗子落下去了,景城被牢牢的围了起来,插完了旗子,他慢吞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