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大亮,空气清新。
沈梅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胳膊,感觉身体有些发虚。
她起床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照,铜镜里映出了她的脸。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但是皮肤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她的脸上浮起点笑意,像春风吹化了冰似的,渐渐地由冰硬而露出点水汪汪的意思来。
大病初愈。她心情大好,立即梳洗打扮起来。
走到屋外,一眼看到栈一楼的桌上吃早膳。
她神情平淡向他们走了过去,兀自拿起碗筷,舀了碗粥,低头喝了起来。
烟香当着沈梅的面,热情大方地给大师兄夹了个包子,挑衅地看了沈梅一眼,扬眉道:“来,大师兄,吃包子。”
楚天阔温和地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好。你也吃。”
沈梅的嘴角有些抽筋。昨夜她跟李爽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已知道他们两人相亲相爱。而烟香却像是生怕她不知道,楚天阔爱的人是自己,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面对两人黏黏糊糊,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沈梅有些反胃。
栈敞开的大门外,悠闲而来悠闲而去的行人。
昨日,那场大雨突然而至,倾盆而下。在客栈门前的大路上,湿泥遍布,来来往往的行人,在门口不约而同地跺了跺脚,落下一片泥。
她收回目光,向客栈内扫视了一圈。
昨日客栈被李爽包下,清清静静。今日,客栈又开门做生意了。店内的客人,络绎不绝,吵吵闹闹。
她耳旁充斥着那些酒客,略带市井粗俗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个下等歌姬俗不可耐的唱腔。
她不禁想起李爽来。
李爽为了她,冒着狂风暴雨,顶着电闪雷鸣,出门去给她抓药。她这辈子无法忘记李爽浑身落汤鸡模样,站在她面前。
她的感情波斓阵阵起伏,像大海涨潮,一层高过一层地往上涌。这件事情铮然撞响了她心灵的垂钟,使它第一次发出了经久不散的睦睦鸣响。
这会怎么不见李爽呢?难道李爽病了吗?不安的情绪涌上了她心头。
烟香对着沈梅热情招呼道:“沈姐姐,你也吃啊。”
她看见沈梅眼眸低垂,眉头紧皱,一脸不悦的表情。她突然良心发现,沈梅刚经历一场大病,她不该刺激沈梅的。
沈梅黑着一张脸,低声问:“李爽呢?”
烟香咬了一口包子,嘴里咀嚼着,口齿含糊地回答她:“李大哥一大早就煎药去了。在客栈后院呢。”
闻听此言,沈梅稍稍放宽心,脸色随之缓和下来。
跟楚天阔和烟香同坐一桌,令沈梅无比窘迫。经历了昨晚的一场大病,她也没什么胃口。便起身去后院厨房找李爽。
后院的厨房,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南房。房里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角落四处堆了许多杂物。李爽蹲在一个由石头堆砌而成的简陋锅灶旁,拿着把破旧扇子,笨手笨脚地扇风,烟灰四下乱飞。
一股药材香味溢满屋内。
药罐架在灶台上,被火烧得丝丝作响,缕缕热气升腾起来,缭绕在他头顶。
李爽的脸上沾满了烟灰,眉头微微皱着,一脸倔强地神情。他显然是对煎药这种事并不在行。
沈梅定定站在那里看着李爽熬药。
不知道为什么,沈梅的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昨夜,李爽冒着大雨去给她抓药。此刻,他在这脏乱的角落,为她熬一碗药。
她心灵中所有干枯了的沼泽地带,又灌上了生命与爱的无限充沛的力量。
爱一个人,总难免赔上眼泪;被一个人爱着,也总会赚到她的眼泪。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眼睛开始发亮,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玻璃似的东西,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这一双沾着晶莹泪珠的眼睛,真像经过细雨洗刷的一对新叶,清新、翠绿,闪着新生的光彩,萌发着勃勃的生机。
李爽猛一回头,发现沈梅站在他身后,眼睛像闪电似的明亮了一下。
他们的眼睛对直看着。
在黑暗中,李爽的眼睛分明是两颗灼灼的火球,那里面贮藏着的爱情深不可量。
沈梅一双纯真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神秘地闪光。像荷叶上跳动的两颗露珠儿,呆呆望着他。
李爽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有些腼腆:“起来了?”
沈梅轻轻点了点头。
“你吃早膳了没有?我自己来吧。”沈梅侧头瞥了他一眼,想去夺他手里的扇子。
李爽握扇子的手,往后一缩,笑容和煦:“快好了。这里脏乱,你去外面等我吧。”
沈梅紧闭着嘴唇,一动不动立在那里。她眼睛红肿,眼眶似乎饱和着眼泪。像夏天早晨花瓣上的露水,手指那么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李爽侧头瞥了她一眼,“感动了?”
沈梅点了点头,轻声答道:“嗯。有点。”
一丝舒心的笑容,在李爽的嘴角一闪而逝。他用调戏的声调继续说:“你该狠狠感动的。这可是我第一次煎药。”
久久未流的眼泪,像小溪似的奔泻而下了。
李爽看她落泪,一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起来。他站起身来,就着袖子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他干笑一声,嘴里却是调侃着:“好好的怎么哭了?不就不让你自己煎药嘛。煎药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沈梅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伸手去抹他脸上的灰。
李爽抓住她的手,半开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