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坐定,皱紧眉头仔细望向那怀中的孩子,却见他嘴唇红润,脸色也很正常。干枯苍劲的大手轻抚额头,却也没见发烫之类的症状。那孩子不像是冻坏的,反而看上去只是正在熟睡,不由轻咦了一声。
火点着了,发出劈里啪啦的炸响声音,散乱出星星点点明亮的火星,寺庙里顿时暖和了起来。众人都围着火或立或坐的休息着,飞扬在空气中渐渐消灭的火星和此刻庙宇外飘散在空气中的大雪仿佛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但都终归沉寂下来。
老和尚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虽然心有疑惑,但看出孩子确实只是在沉睡,也便安心下来。
就在众人正安神休顿的时候,庙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之声。老和尚手中正在不停地转动着的棕褐色佛珠微微一顿,良久又开始转动起来。
却是一伙人走进了庙里,一时间,本不算太大的庙宇被挤得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
带头的是一面目慈善,身宽体胖的中年人,头上戴着个毛毡大帽,身上穿了一件灰色长袍,反而是有些像僧袍。再往后看去的众人,都是无发,众人了然原来这也是一伙僧人。
可就当众人中有些年长的和尚看清那领头的胖和尚面貌时,不由都是面色微微一变。
那胖和尚走近了,看见微火休息的众人,也是微微一愣,在看清那坐于中间的老和尚面貌时,一顿后不由露出了个一个与他之前形象差别颇大的笑容:“衍和尚,你倒是来得早,是赶着早来丢人来了吗?”
众人本见那胖和尚面相和善,心中刚刚生出亲近之意,听到这句话,不由都是脸色一变,纷纷怒视向那和尚。
衍和尚微闭双眼,手中佛珠缓缓转动,道:“狮牙,休要胡言。”
狮牙大嘴一咧,不由笑道:“莫非不是?我记得上一届佛宗大会你可是被人驳斥地面红耳赤夹袖而去啊。”
衍和尚淡淡道:“我当年佛法尚浅,即不如人,自然退去,又有何怪。”
狮牙伸出肥胖的手指,指着衍和尚大笑:“恬不知耻,恬不知耻,自己佛法不精便借由其他,当真是恬不知耻,师父一个样,徒弟也一个样。”
衍和尚眉头一皱。
“无知顽徒!你这混账当真是僧中败类!莫以为我们不说便是怕了,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个面子,既然你自己不知羞耻,衍和尚不愿提起,那便由我来说!”却是衍和尚旁一年长和尚看不下去了,破口大骂,衍和尚见了也不阻拦,看来是因其侮辱先师微微有些动了怒。
那年长和尚怒目圆睁,继续说道:“三十年前,大会上先师一语道破你师父通缘僧人心中魔障,你师父通缘自是知晓了自己犯下的错误,面壁而终,此为孰过?我想大家不言便知。而便因此,你这混账便心怀怨恨,对我重钟寺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莫非真以为我们不知吗?!只不过是衍和尚见你失去师父,心中不忍,才一直不愿与你撕破脸面,可你仍不知悔改,反而三番五次自己来找麻烦。这口气,衍和尚能忍下去这么久,我晤滔却是忍不下去了!”说罢,大袖朝天一挥。
狮牙仿佛是被戳中了痛荆,咬牙切齿道:“饶是如此,我也无发释怀心中所怨,只因为…你们害死了师父!”
晤滔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随即不由冷笑一声:“狮牙,你可知道你如今模样?”
狮牙一愣,晤滔不再看他,反是转身招手,向人群中喊道:“出来,弘川。”
只见众僧中走出一七八岁大小的沙弥,目中正闪烁着未曾遮掩的怒意望向狮牙。
晤滔手轻轻抚着弘川的背,望向狮牙,道:“这是我院中年纪最小的行僧。”说完,也不顾狮牙疑惑目光,又手指狮牙,目光望向弘川道:“弘川,这是什么?”
弘川道:“这是一亵渎佛祖之俗物。”
晤滔道:“何以见得?”
弘川道:“步往朝佛都,身为苦行僧,却惧寒怕冻,头上戴着兽毛所织之帽,脚上穿着狗皮所制之靴,此为一之过。身为我佛弟子,却贪嗔痴无一不及,此为二之过。如此二过,于佛于僧,便足以人人得而斥之。”
狮牙自知理亏,心生惭愧,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这时,从狮牙背后的众僧中却是走出一个和尚。生得一双豹眼,明亮异常。方正刚硬的脸部轮廓仿佛一把巨大的斧子,浓密黑色的胡茬布满锋利的下巴,让人一眼便觉此人不凡。
“小和尚年纪不大,倒是生的一张利嘴,不过嘛,你这话却是错了。”那走出的和尚道,他以“你”相称时又故意加重了语气,让人没由来地感到一种粗犷之意。
顿了顿,那人接着说道:”你口口声声不离佛,那和尚倒是要问问,于你而言,佛在何处?”
弘川自幼生长于佛院,耳濡目染中,自已有了向佛之道,当下不假思考,少年心性展露无遗,张口大声道:”佛即在你三焦之上,又在你六腑之中。若是尔等亵渎佛祖之徒,佛必刺你三焦,灼你六腑!渡你入阿鼻地狱,永世未得超生!“
“弘川。”衍和尚终于张开了眼,打断弘川的话。弘川自知失言,埋头不语。
衍和尚慢慢站起了身来,道:“既已休息好了,便即刻起身吧。”却是对众重钟寺僧人说的。
“且慢,”那粗犷僧人却是走上前一步,笑着道,“大师麾下徒弟既然羞辱了我,我仸照也不是什么滥好人,这笔账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