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外马蹄声达达,苏豫提着酒坛于谷口悠悠下马。
刚进谷便见着竹苑的炊烟了,苏豫进正堂后便往东南方去了厨房,一进厨房,见着隐约蹲在灶那边添柴的身影,将酒往一旁木架上一放,笑道,“伯逸竟不知仙人也有会沾染人间烟火。”
灶边之人动作明显一滞,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看着愣住的苏豫。
不是褚疏,褚疏这厨房格局是灶和烟囱会阻碍人的视线,苏豫未曾料这竹苑还会有旁人,此刻两人面面相觑着,他这么仔细一看,灶边这人同褚疏的模样还有些像。
“舍妹平日承蒙公子关照,颜蠲在此谢过。”颜蠲先开了口,向苏豫作了一揖。
苏豫还礼,他知道颜蠲的来头,微微一笑,“千风山庄少庄主好生气魄,是苏豫眼拙了。”
“那可不,你那眸子便除了好看也没旁的什么用处了。”褚疏摇着把折扇过来了,说话间还合上扇子狠狠打了苏豫一下。
“阿疏。”颜蠲皱眉唤了褚疏一声,看着她讪讪将手背到身后,转向苏豫道,“以后也劳烦多多担待融朗这没礼数的妹妹。”
“少庄主客气了,”看着身边正用脚尖踢着地的褚疏,苏豫指着一边架上的酒,“还有这么多酒,疏儿整日催伯逸来送酒做什么。”
“被逼无奈。”褚疏悄悄同苏豫这么说的同时还偷偷瞧了颜蠲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将苏豫放在桌上的酒偷偷拎在手里,推着苏豫出厨房。
两人刚迈出厨房门便听得颜蠲在里头道了句,“留人吃饭。”
“你饿不饿,”褚疏分了坛酒给苏豫,此刻已是辰时,褚疏的饭食时间与朝夕食的规矩不同,确实是不合时辰的,不过苏豫此刻来了竹苑,自然这朝食的时间应当也早于辰时,倒是她这兄长的留人吃饭,有些意思,于是用扇子点了点他肩膀,“我哥还挺喜欢你的。”
“怎的从未听疏儿说起过还有个兄长,”苏豫将拎酒的手换了换,他是对褚疏那把扇子更有兴趣,便从褚疏手中拿过来端详了会儿,“这扇子倒是不错。”
苏豫轻摇着折扇,这扇面只是单单四字:大千世界。字形翩翩大气,落笔潇洒,收笔利落,牵丝劲挺,无乖无戾,不燥不润。
褚疏扫了眼那扇,扇面上的字是她表兄写的,为此她还给他磨了大半个月的墨。
又转眼看着苏豫许久,苏豫自然也意识到了,却只仔细瞧着那扇子。
褚疏轻笑,“怎的,伯逸觉着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苏豫看了褚疏一眼,没多说话,褚疏看他挺喜欢那折扇,于是道,“若是喜欢,便送与你了。”
苏豫摇了摇头将扇子还与褚疏,“伯逸不会夺疏儿所爱。”
褚疏自然不会勉强苏豫,不过苏豫语气里的不快却是明显的,便迈开步子用扇子拦在他跟前,苏豫是停了脚步,却不看她。
褚疏有些莫名其妙,便歪着身子盯着他看了会儿,“伯逸不高兴了?”
苏豫终于看了褚疏一眼,他拿无辜的褚疏可没法子,轻叹口气后拍了拍她的头,“你就这般将你兄长置在厨房里?”
“兄长在家中向来是如此的,”褚疏嘻嘻笑着,“他高兴着呢。”
“所以疏儿这是在受罚?”两人在凉亭里的席上对面坐下,苏豫问褚疏为何要他送酒来,褚疏便将来龙去脉同他讲了。苏豫倒了杯酒,看着褚疏这样坐也不舒坦那样坐也不舒坦的左右变着坐姿。
半晌,褚疏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坛便往嘴里送,又毫不顾忌地用袖擦了把嘴,“做错了事,认罚。”
“所以阿疏往年冬月是回家过年了?”苏豫想到识得褚疏的头一年冬月,他怎么寻她也不见人,她也未曾同他交代什么,待到来年的谷雨后才见着她,去年也是如此,不过是今年她似是早些回来了。
褚疏将酒倒到酒杯中,轻抚着酒坛边缘,“有时候觉着自个像那南迁的禽鸟……”
“是了,”颜蠲端着饭食过来了,将碗箸分别放到各小几上,也不看褚疏,“禽鸟翅膀一硬可不就不喜家了。”
褚疏一见颜蠲,马上装模作样地跪坐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怎么会,兄长说笑了。”
“少庄主辛苦。”苏豫起身作了一揖,笑道,“兄妹俩关系真好。”
“融朗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没甚么多的选择,”颜蠲看着褚疏垂涎欲滴的模样,用筷箸敲了她一下,“收收你的哈喇子。”
“亲兄妹不都如此吗,”褚疏接过筷箸,朝苏豫望了眼,“你和苏衎不也如此吗。”
“伯逸虽与五郎关系好,却并非同一生母,”苏豫道,“不过五郎也不敢在他亲兄长跟前如你这般。”
“这世上便只有你这般毫无礼数,”颜蠲于褚疏旁席坐下,边往她碗中添菜边轻斥她,“还不自知。”
褚疏吐了吐舌头,苏豫大笑,举起酒杯,“伯逸识得疏儿两年,终见着有人治住她了,伯逸敬少庄主。”
“伯逸不必如此客气,”颜蠲也举杯,“唤我融朗便可。”
褚疏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吃着,颜蠲见状,道,“家中于江湖行走,没拘没束惯了,阿疏从小又是被惯坏了的,叫伯逸见笑了。”
“这却是伯逸最欣赏的。”苏豫委实喜欢褚疏与颜蠲这般的相处,轻松又各自尊重。
褚疏平时的随心所欲苏豫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今日见着她还有个兄长,他虽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