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声“倭寇”的传出,整个场面却并未就此炸锅,反而是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宁静,或者说是...诡异当中。
江南百姓见多识广,尤其是眼下在场的人们,多都是家境富庶、见识广泛之辈,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用十两银子去换一朵对自己来说毫无用处的所谓“金花”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场中人有七成,在看清来犯船只的模样之时,立马便认出了对方来历。
只不过,倭寇的船好认,但眼下,又是个什么情况?
苏州不沿海,唯一通海的,只有一条大运河,自扬州伊始,越江南诸多州府,直通大海,从这里到海边,至少要经过五六个大型城池去...而既如此,这东瀛“倭寇”的船只,又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呢?
更何况,眼下这花魁盛会,那场外负责维持秩序的众多官兵衙役暂且不提,光是江南诸多朝廷大员之中,便有大半以上赫然在侧,不仅如此,就连当朝七皇子殿下都有列席,若是这几艘船只上头乘着的真是倭寇的话,那他们...恩,不,绝计没有这种可能,要在此时此地见到真正倭寇,简直是天方夜谭!
也正是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场中那无数人,就在如此奇怪的环境之下默默目送着那几艘船只前行,直到对方一直快行到看台前方,与白衣女子所乘画舫并列之时,都没有任何人上前出声询问或是阻止,就连那刚刚续上不久的鼓乐之声,都没有因为他们而停下!
“说起来...我这早些时候,曾亲眼见过二皇子殿下采买过几艘这样的船只,恩,虽然数量比眼前的要小了些,但其外观模样,倒是一模一样的。”
不知什么时候,一道声音从人群当中响起,这家伙说话的声音极大,丝毫没有想要掩饰的样子,倒是令其余百姓们侧目了一番---他大越朝的风气虽然开放得很,但如此明目张胆地讨论皇家中事,还是有些太过大胆了。
也正因为如此,就在那人说出此言之后,周围的百姓们就下意识地朝边里靠了靠,生怕和那出言不逊之人扯上什么关系。
只不过,几息之后,还不等那周围人缓过劲来,就听一旁另有一人出言接茬道:“怪不得!我早就听说二皇子和七皇子不合,前些日子还在南码头起过冲突,想必这前者此时乘着倭寇船出现在此地,该是专门故意给后者捣乱来了,嘿!说不得,这位二皇子捣乱的风格,还真是有些独树一帜啊!”
说话这两人,不论衣着打扮,虽均是一副平头百姓模样,但二者身材却是同样的魁梧,而且在他们腰带之上,还大摇大摆地挂着武器,看起来十分怪异,其中一人,面貌丑陋,一脸横肉,就连额头上的褶子里头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圆滑与世故,不是那单钰,又是谁来?
与此同时。
就在单钰和手下大内侍卫互唱双簧之时,沿岸周边,也有至少数十处有着同样一幕同时上演着,单钰带领的那些个大内侍卫别的不行,造谣生事一类坏事倒是倒腾的炉火纯青,一个个演起戏来都是影帝级别,叫人丝毫瞧不出破绽,几乎是潜移默化之间,就相信了他们口中所说。
另一边。
沿岸之上,百姓们瞧着河上倭船,心中疑惑,而那几艘倭船之上的“倭寇”们瞧着百姓们的表现,也同样是迷惘得很,原以为自己等人的出现,就算当场吓不死几个孱弱老头儿,也该造成一番不小的奔逃混乱才是,怎的眼下两岸上人一个站得比一个稳,就仿佛屁事都没发生的一样呢?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帮主,眼下情况,不太妙啊!”
就在其中一艘倭船之上,一名打扮成东瀛浪人模样的汉子瞧罢了场中情况,不无担忧地朝着身前一人唤了一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到这时候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他们不做防备,正好方便我们行事,通知弟兄们,立即动手!”
而听到了他的呼唤,那帮主也是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之前曾偷偷潜入肖逸璇的皇子府中,后被箫娜萧洛二女重伤逃走的红心会帮主,江未宁!
“是!”
听闻自家帮主所言,那人当即便应了一声,接着转身几步走到桅杆之前,抄起一边鼓槌便狠狠砸在了身边鼓面之上,敲出一连串密集的鼓点!
“杀!!”
下一刻,听到这阵鼓声的一众“倭寇”们,立时便如打了鸡血一般,一消之前沉静如水的模样,齐齐举刀呐喊了起来,同时其船速也是猛地暴涨,几乎是数十秒间便越过了看台前方的画舫,一头撞到了岸边堤岸,紧接着,也不等船只靠稳,上头的人便如同狂蜂一般,径直朝着岸边那最显眼的看台处冲了过去!
这几艘倭船的船体极大,几乎已经到了大越朝造船工艺所能达到的极致,故此能够承载的人数自然也少不了,众人之前只看到甲板上面的人还不觉得有什么,而等到此时船体内舱打开,里头的倭寇如同洪水一般涌出的时候,围观百姓却再也难以继续保持淡定了,岸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顿时便是惊呼四起,大乱一团!
“是...是真倭寇!?”
“砍人了!砍人了!流血了!死人了!”
“快跑!快跑!”
霎时间,场中便有无数道类似的惊呼之声响起,他们万万都想不到,原以为只是来捣个乱子的这几艘大船,竟然真的便是倭船,上面载着的,也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