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姐儿都是少年人,”班主说道,“这前头的《闹学》,倒也不错。”
于是就点了《牡丹亭》的三出戏,《闹学》、《游园》、《回生》。
《闹学》一出又名《闺塾》,杜府侍女春香为小姐杜丽娘伴读,南安府年逾花甲的儒学生员陈最良固执礼法,传经授典,枯燥无味。长久闭守学堂,小姐深感烦闷;春香仗恃小姐在侧,再三扰乱学规,弄得老学究非常尴尬。故此大发雷霆要责罚春香的故事,牡丹亭厉害就在这些配角也极为出彩,这一出折子戏,杜丽娘倒成了配角,娇俏可爱的丫头春香倒成了主角,众人都是风雅之人,自然见不得老学究在摆弄孔孟之礼,故此见到春香在戏弄陈最良,不免看的喜气洋洋的。
这边演着戏,又吃着酒,倒也是热闹的很,堪堪一出折子戏演完,饰演陈最良的丑角摇头晃脑的下场去,春香跺脚在背后啐道,“村老牛,痴老狗,一些趣也不知。”杜丽娘拉住了春香:“死丫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打不的你?俺且问你那花园在那里?可有什么景致?”春香笑嘻嘻的说道:“景致么,有
亭台六七座,秋千一两架。绕的流觞曲水,面着太湖山石。名花异草,委实华丽。”
“原来有这等一个所在,且回衙去。”
主仆二人一起下场,这一出就唱完了,众人都很是满意,特别是除了宝玉之外,其余之人都不知道这《牡丹亭》说的是什么故事,只是见到这一出闹学就觉得十分新鲜活泼,湘云笑道,“这春香丫头可真是有趣的很,敢对着夫子这样的撒娇耍赖,若是换成我们家的丫头,只怕早就跪在地上磕头不敢起来了。”
“你家的规矩大,”宝玉笑道,“我们府上可是最疼姐姐们的,那里会吓坏了。”
史家自然是规矩大的地方,一门两侯爵,这是何等显赫的荣光,须知道这个侯爵可不是昔日开国的功臣赚来的爵位,还是最近十几年得来的,端的是显赫非常,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多少还是值得的,故此侯府威严,只怕比宁荣二府都还要可怕些。
“我瞧着府上的确是善待人,”宝钗和边上的迎春笑道,“素来是没有这样宽和的。”
“这不过是祖父辈们留下来的老规矩罢了,”迎春回道,“房里头伺候过长辈的嬷嬷们,只怕是比年轻主子们还得脸一些,这也是孝道,就比如说老太太房里头的阿猫阿狗儿也是一样要好生尊敬着不好放肆的。”
这未免有些模糊了辩论的焦点,不过大家伙也不在意,这戏刚歇,外头丫头就通传:“小蓉奶奶来了。”
众人均是十分惊讶,“这身子才好了些,怎么又出来吹风了?”薛蟠忙道:“赶紧请进来。”
只见到仆妇丫鬟簇拥之中,有一少妇宛若神仙妃子,穿着一袭淡紫色西番莲绣金镶和田玉丹凤朝阳兔毛玄缎大氅,头上珠翠全无,只是有一根五福团寿金簪子,华丽的衣裳,乌黑的云鬓,反而衬托出秦可卿绝世的风貌来。
这时候秦可卿的身子已然好了不少,故此一扫昔日的病容,在暖室之中,被暖气一逼,脸上越发的红扑扑起来,更是觉得眼波流春,秦可卿到了室内,先是给众人行福礼,宝玉忙道,“赶紧起来,都是自家人,怎么还行大礼了呢?你的身子才好,怎么就出来了?”
秦可卿款款起身,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实在是侄媳妇不够孝顺,知道叔叔姑姑们在这里头,我却不来伺候着,若不是今个宝珠和侄媳妇言明,侄儿媳妇只怕还不知道长辈们在这里头,故此就赶紧着过来了。”
宝玉忙命宝珠扶着秦可卿入座,薛蟠点点头,“难为你了,虽说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但年纪反而你长些,故此这一次来,大家伙也说不打扰你,怕打扰你清静。”
秦可卿又朝着薛蟠福礼,“表叔客气了,伺候长辈们是侄儿媳妇的本分,”她抬头,秋水般的明眸扫了薛蟠一眼,“何况我还未亲自谢过表叔的救命之恩呢。”
薛蟠老气横秋的点点头,“你有心了,我叫嬷嬷送了几样吃食给你,可见到了?”
秦可卿有些惊讶,“侄媳妇出来的时候还未见到,只怕是走错了路,难为表叔还想着。”
于是秦可卿入座,众人一时间又请她一起用一些,秦可卿摇头,只是给众人执壶,宝玉忙拦住,“身子才好,就不必如此了,万一累坏了,只怕我们又要过意不去了。”
薛蟠也请秦可卿坐下,不必如此,“既然来了,此地到底暖和些,你也坐下来喝口热茶,并好生看看戏就是了。”
于是又复听戏,这一次听的是《游园》,薛蟠见到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于是命人撤掉残席,众人起身更衣,只有薛蟠留了下来,秦可卿见到众人都去,于是起身,朝着薛蟠再行礼,“表叔。”
“侄媳妇这是做什么?”薛蟠笑道,“天气冷,怎么还出来?”
“这些日子不得表叔的音讯,很是担忧,故此前来问候表叔,”秦可卿又瞧了薛蟠一眼,“身子是否安泰?”
薛蟠干笑一声,“好的很,你的身子可好些了?那张大夫的药可还妥当?”
“甚好,”秦可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只是那药再怎么有效,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身子微微前倾,朝着薛蟠仰起脸,露出了让人怜惜的表情,“还是要请表叔来救一救我才是。”
秦可卿就带了一个丫头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