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和学堂的事儿说妥当了,王熙凤又对着薛姨妈笑道:“姑妈家的表弟可真是客气,”她把平儿得到的礼物这么一说,“倒是我也想去打秋风了了。”
薛姨妈笑道:“这个孩子别的都不好,只是对人极好,知道你这当家的左膀右臂就是平儿这丫头,还不上赶着拍马屁呢?奉承了平儿,就是奉承了咱们这琏二奶奶了!”
王熙凤笑道:“可不是这么说的,太太说要请姑妈一起都发月钱,没想到到了表弟那里,就被一口回了,我前头还收了两千两银子呢,表弟说是在这里指派下人的开销,我就笑了,下人们素日就算是这里头不干活,也是要别处当差的,怎么表弟倒是觉得在府里头派人,还要付工钱不是?”
“是这个理儿,凤哥儿说的很是,”王夫人说道,“妹妹何须如此客气,咱们本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故此要小心着些,”薛姨妈说道,“外头人言可畏,不得不防着些,日常用度,都我们自己个承担是了,花不了多少银子,若是白拿府上的,反而遭闲话,凤哥儿如今刚执掌家务事儿,我是不愿意为了这点事儿让你多几句闲话。”
凤姐笑道:“姑妈这就不知道了,这府里头的闲话啊,就没有一日停过,只要我是当着这个家,闲话就不会从我身上溜走,若是如此,还不如趁着现在手里头有权,先紧着自己人呢。”
王夫人朝着凤姐无奈的指了指手指头,“你的性子就是这样要强,你姑妈这些话错不了,安心学着点吧。”
王熙凤笑吟吟的应下,可是半句话都不曾放在心上,“我瞧着表弟虽然年轻些,可也很是沉稳了,只是现在房里头还没派人呢?姑妈可是要早些安排着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薛姨妈叹道,“我这不也放了杨枝那个丫头在房里头呢,现如今都还没有动静,不过我瞧着香菱到了府里头,蟠儿倒是开心了不少,家里头的姑娘家还不算少,想着也不至于到外头厮混乱来。”
“我瞧着宝玉房里头丫头不少,”薛姨妈笑道,“我也要多预备几个起来,放在蟠儿房里头。”
“妹妹刚入京,人口带的不多,”王夫人笑道,“我家里头丫头不少,到时候若是妹妹瞧上那个,和凤哥儿说就是。”
几个人说说笑笑,这时候薛宝钗和宝玉早就躲在一边去了,不然这样的话儿,听在两个未成年人的耳朵里,总是不太好。
王熙凤又说了几句话,于是走到王夫人里间去,就见到宝玉和宝钗对面而坐,“我瞧着宝姐姐平时读书甚多,却不知道这些日子在读什么?”
“前个日子,哥哥刚得了一本《菜根谭》,我读了读,倒是颇为有意思,其文字简炼明隽,兼采雅俗。似语录,而有语录所没有的趣味;似随笔,而有随笔所不易及的整饬;似训诫,而有训诫所缺乏的亲切醒豁;且有雨余山色,夜静钟声,点染其间,其所言清霏有味,风月无边。”
宝玉是不太知道这些外头类似《知音》一样的杂志书籍的,听到这书宝钗推崇极高,连忙问道:“可有什么好的?还是请宝姐姐告知。”
“其中颇多佳句,比如这句:
心是一颗明珠。以物欲障蔽之,犹明珠而混以泥沙,其洗涤犹易;
以情识衬贴之,犹明珠而饰以银黄,其洗涤最难。
故学者不患垢病,而患洁病之难治;
不畏事障,而畏理障之难除。”
这样类似心学讲究内心通达的,倒是最符合宝玉的心思,他仔细咀嚼了这么几句,抚掌点头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这书里头的话儿倒是和这句佛偈很像。”
宝玉又请宝钗再说几句,宝钗笑道:
“我还记得这一句:
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
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听到这些建功立业的话儿,宝玉就有些不自在,他干笑一声,脸上少了许多寻求趣味的笑容,“这建功立业的事儿,如今倒是和我没什么相干。”
“这可是错了,若是论及先祖父的功绩,宝兄弟府上乃是四大家里头一等一的,宝兄弟想必从小就听惯了先祖的功绩了,那里是没什么相干呢?”宝钗笑道。
“功名利禄乃是浮云,都是过眼云烟,何须计较?”宝玉连忙道,“先祖的功绩成就,那只是先祖的。”
“这话却又是不对了,”宝钗笑道,“我哥哥素日里头讲,享多大的福,就要预备着受多大的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自然咱们这样的人家无需要去头悬梁锥刺股,但是若没有了上进心,那就没意思了,别的不说,单单说我哥哥,去年也只是十三岁,却已经办好了避瘟丹和盐引的事儿,自然仰仗了家里头,但若是没有他自己个努力,也是办不好的。”
薛宝钗见到宝玉低头不语,知道他有些不高兴,宝钗是惯会看脸色的,于是就连忙打住,“瞧我说的,我们家里头如何和府上比,我们家里头是经商做生意的,宝兄弟府上才是诗书传家,钟鸣鼎食,其余人自然不好如此比的。”
宝玉听到这话才稍微开心了些,他抬起头预备着说什么,就见到王熙凤呆呆的站在外头,“凤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享多大的福,就要预备着受多大的罪,”王熙凤喃喃自语,“这话说的真好,薛大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