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门客栈虽称客栈,却似一个小城,且颇为繁华。
一进城便听各种吆喝叫卖声,无数商人小贩就地铺了毯子放上贩卖的物品便算开业,也有货架摆着的,推车推着的,各种各样的形式,千奇百怪的物件,即使是看过最繁华的县京东市恐怕也会被折服,毕竟这里所卖之物皆不寻常,效用功能更是闻所未闻。
催情的春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剂、罂粟、箭毒木的种子、五颜六色的蛇虫、不知材质的暗器、形状独特的武器……不一而足,应有尽有,这些物什占着绝大部分市场,反倒是玩物吃食这种本应常见的摊子在这个市场里寥寥中心的市场根本是一个黑市。
最令太子谆诧异的却是市场里明码标价的奴隶牲口,人和畜生待在一处,锁在铁笼子里代售,看形貌多是异族人,但也不乏黑发黄肤的汉人。
太子谆面色不善,唤了声走在前面带路的杜荇,想要他给个解释,为何在此处会有大雍的百姓被抓做奴隶而营州、朔方却不加整治。
本在左顾右盼挑选武器挑得正起兴的杜荇突然感到身后阴测测的,回头便见太子谆沉得滴水的面容,顺着太子谆的眼神看去,是一个个不足成人高的大铁笼,里面或趴着或躺着或蹲着无数奴隶,逼仄的空间里紧巴巴挤着十来个人。
“这……殿下,并非我和祁将军不管此处,乃是这其间关着的汉人皆有盖着手印的卖身契,还有官府的加印,确实实是合法的,大抵是在那赌坊里输光了家产抵上了性命吧。”
杜荇心里叫苦,他不过是个营州都尉,上头还压着个京畿派来的刺史,土门客栈这地界,既属营州也属朔方,太子谆不能和他老丈人对峙,便对他怒目而视,杜荇内心自导自演了一折子“强匪压良民”的戏,几乎是一把老泪纵横。
说是赌徒被押却也可信,毕竟赌博乃是亡命的活计,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得是,被收为奴隶也不是没有,但笼内的汉人可不止是成人,还有孩童稚子,这般年纪赌博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杜荇的解释也并不完全。
太子谆听罢也不回答杜荇,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杜荇眼见太子谆是不肯轻易放过此事,只得细细道来:
“殿下也知道,营州还有个刺史,有些事非我管辖,这事老杜我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望殿下恕罪。”
虽然杜荇彪悍的体格下生了个百转柔肠,但他却是个雷厉风行、直言不讳之人,倒是个武将的做派,若他所言非虚,那营州官府便和这土门客栈有着莫大的渊源了。
太子谆感到头疼,这一件件的事情令此行越发严峻起来,再看了一眼笼内囚禁的妇孺孩童,此时还不可打草惊蛇,只能尽快处理这黑市,有朝一日为她们沉冤昭雪了,别开了眼继续前行。
再往前便是花柳巷,祁隆率先止了步,他倒不担心太子谆会去里面,就怕杜荇那老不正经的撺掇,遂用了骇人的眼神盯着杜荇,杜荇看见了立马转了弯,嚷嚷着:
“殿下想必也累了,我们去南面的灵山客坐下歇歇,那的贵妃醉可绝了。”
谈起酒杜荇瞬间引颈翘首、亟不可待,太子谆本想随便寻处清凉之地歇息稍许就继续行军,听这酒肆名字起的精巧,起了兴趣,点头允了,。
三人缓行半刻便到了地方,小楼从外面看其貌不扬,埋没在周遭雕梁画栋的建筑里,却不想内里别有洞天,山水花鸟样样收纳楼中,倒是名副其实的灵山。
店里的小二看到三个穿着铠甲的将士,愣了一愣,转而热情地上来招呼,
“军爷,这会儿可没雅座了,大堂里靠窗的位置也是极好,你们看?”
太子谆点了点头,祁隆和杜荇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三人就在大堂坐下。
“三位军爷,喝点什么?小店最出名就是……”小二虽问的是三人,但看得只有太子谆。
话还未说完,杜荇就熟门熟路地叫道:“一壶贵妃醉,再来半斤猪头肉,半只羊腿,两碟下酒菜。”说罢突然想起还有太子谆和祁隆,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起来:“嘿嘿,光顾着自己了,殿下和祁老哥要点什么?”
感情点了这许多是他一个人的量?祁隆简直不想说话,考虑到下午还要行军,征询了太子谆,最终祁隆点了壶毛尖,太子谆加了只口水鸡,三人围坐一桌,有杜荇一直插荤打科,等待上酒菜的时间也不乏味。
大堂的气氛却倏而紧张起来,皆因刚才杜荇叫得那一声殿下,大堂里的食客结合圣旨,不难猜出身穿山泉甲戴凤翅盔的是太子,几个佩剑的江湖人士面色不善,手指搭上了腰上的剑。
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太子谆的眼睛,身姿未变,只是手下随意执起桌上的茶碗,静观其变。
祁隆和杜荇也是久经沙场的行伍中人,感到周遭虎狼环伺,便将太子谆夹在中间,呈护卫之姿,倒是下意识的举措。
然直到小二上齐了茶点酒菜,仍未有一人出手,气氛就这么僵持着,祁隆和杜荇心稍安,毕竟朝廷和江湖向来互不相犯,此时打起来也是两方都讨不得好,何况他们还要尽快赶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吃吧,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子谆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祁隆碗里,动作潇洒自然。
身为太子岳丈的祁隆冲杜荇挑挑眉毛,一脸臭显摆。
杜荇拨拉着碗里的青菜,叹口气,奈何他家都是小子,全然体会不到女婿巴结自己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