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祁采采不是沈小慎,她本生来反骨,再世为人她也无心压抑自己,松了搀扶沈知味的手,冷声道:
“父亲可是想要小慎为人耻笑一生?我既曾于太子有婚约,虽因着父亲的筹谋不了了之,但又怎能在这种时候再嫁他人?”
她祁采采是太子谆明媒正娶的妻,怎能在太子谆丧期投入他人怀抱,宁死她也不会同意。
沈知味心头烦忧,也没察觉他嫡女的变化,说道:“你与太子仅仅是婚约而已,又是娃娃亲,作废也不罕见,何况还事出有因。为父倒是想让你再嫁入东宫,奈何太子谆这回咬死了不再添人,即便你有着优势只怕也难争取到一席之地,错过了哪有那么容易能再得到呢。”
“太子谆没死?”祁采采脑中砰得一声炸开,悲喜交加,忙问。
“你竟也知道太子失踪的消息?”沈知味有些讶异于被关在东苑许久的小慎消息的灵通,又突然有些内疚,不再追问这个话题,换了温和口气道:
“你近日可能沉浸于秦庭的身亡,没注意外界的消息。波斯战败投降,太子谆已经安全回京了,听闻圣上心悦赦免了废太子妃的幽禁,可那薄命女却不幸染了恶疾随着东宫一场走水死了。为父当时还觉着是天助你也,不曾想太子竟对那姜家庶出的感情颇深,为她甚至拒了圣上的旨意,生生将汪侯爷的女儿气病了。太子能不管不顾到这般,你应该是没戏咯。”
听至此,竟令她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会是这般?祁采采心中那份执念此时此刻轰然破碎,他还活着,姜鹭闲也活着,却是只有她做了那蠢物,信了那鬼话,丧了命吗?
若太子谆早回了京,为何不曾来见她,为何那日大火也没来清悟宫见她!
果然过往的温存都是欺骗她的假象吗?也许她祁采采只是一个被太子假意恩宠树立的靶子,因着他知她会武,她能自保,所以用她来为姜鹭闲挡暗箭么?所以姜鹭闲能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姜鹭闲活到了最后,所以她被废、祁家有难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并没有回来救她,反而带来了那一场荒诞的大火。东宫层级森严,职责分明,又怎会真的无故燃起那么大的火呢?
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好熟悉,姜鹭闲策反了她的贴身丫鬟钗儿,合着她的夫君一道来害她,好厉害的手段,好阴毒的计谋,若我就这么死了,又怎能对得起你们煞费的苦心!
步履有些蹒跚,祁采采心中愈痛,脑中愈清明,当一切的困惑在一个答案下都得到解答,她却险些经受不住。
“祁将军最后如何了?”祁采采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既然姜鹭闲所言都是虚假,那么阿爹阿娘可能还活着。
沈知味耸耸肩,随口说道:“圣上前几日早朝时说祁隆暴毙狱中,你问这个干嘛?”
“爹,你想为你的嫡长子报仇吗?”祁采采没再接沈知味的话,她怕再说下去她会哭出来,而她不该哭的,少了一个人的债要还,她还有父母、钏儿的仇要报,她哪有资格哭哭啼啼。
沈知味被这突然的发问搞得有点蒙怔,回过神后就有些不虞,说道:“谁与你乱嚼舌头,这不是你个女儿家该管的。”
凝视着沈知味,瞧着他更显颓靡的形容,祁采采断定沈知味有报复姜家的心,于是追击道:“那可是您辛苦培养的哥哥,是家族中兴的希望,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您不恨吗?”
一谈及家族的兴衰,沈知味立马换了神色,那种呼之欲出的怒火充斥着他的眼,“恨!可那是姜家!是姜家嫡长子害的!我除了让他来为你兄长吊唁,我还能做什么!”
说到最后沈知味倚着书架缓缓蹲坐在地上,中年丧子还是他最得意的儿子,说不痛又怎么可能呢?他连秦庭的丧礼都没去,躲在书房里练字,他是真的不想面对。每个人都说是他的顽固害死了秦庭,可他真的只是为了秦庭能谋一个好出路才让他与姜宴殊一道去西域帮姜家采买新奇玩意儿的,姜宴殊是姜太傅最疼爱的孙子,极有可能是姜家的跨辈的下任家主,他让秦庭与之多接触,还能在姜太傅心中留下好印象,他作为父亲,作为沈家家主,他哪里做错了?!
可是他的儿子死了,姜宴殊却平平安安回来了,他没做错,他却失去了他的希望,一切都是姜家的错,姜宴殊的错不是吗?
“爹,古有木兰替父从军视为孝,今女儿请求您让我入仕,弑兄之仇由女儿来报,中兴之任由女儿来担,望爹爹允准!”
祁采采扑通跪在了沈知味面前,自她的眼中能看到坚定与诚挚,沈知味知道他的嫡女不是在说笑,虽然惊异于她的变化,但又觉得是好事。
沈小慎两岁识字过百,四岁能默《三字经》,五岁出口成章,六岁能吟诗作赋,九岁与国子监的门生能大谈诸子百家之论,要不是小慎十岁那年被他以恶疾推了与太子的婚约,关在了东苑,这孩子当有个很好的前景,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子该是要名垂千古的。
“你可想好了?易钗而弁并非那么简单,若被人发现你与我乃至沈家都只有死路一条。”沈知味觉得自己疯了,但他又认为沈小慎的主意是他飘摇无光的仕途中的一点星火,不抓住,难免遗憾。
祁采采付之一笑,道:“女儿能与爹爹夸下海口便已是铁了心思,究竟能不能做到我所说的,还请爹给个机会。”
“好!反正依着现在的局势姜太傅事成后我沈家就是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