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好朋友讨论着华夷之辨的话题,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大竞技场外。据天龙人郭山吹嘘说,他们今天花了一个下午的光阴,也不过是逛了大竞技场三分之一左右的内容,还有更多的地方没去呢——其中有一些神神秘秘的场馆,只对受邀的嘉宾开放,郭山也只是听邻居小王吹嘘过他二大爷去过。
三人来到外面,看见一些平民百姓正在排队等候公共马车的到来——这是一种加长了的车厢,最多可以坐八到十个人。相对于出租马比较低廉,是深受汴京市民欢迎的一种出行方式。
除了这两种车之外,还有一种人力车,因为可折叠的遮雨棚是用涂了黄色防水涂料的防水布制成的,故而在南方也有人称呼为“黄包车”。
郭山等人刚一出来,恰好两辆黄包车过来了,拉车的都是一对黝黑黝黑的黑人。他们用着带着奇怪口音的汉话道:“老爷,老爷,哪里去。便宜又好。”
程祁悲天悯人,本不想把人当作动物来驱使,可黄阳已经拉着他坐了上去:“老三,你坐前面带路,我和阿祁挤后面的。”
“好嘞,钱都算我的。”郭山也上了头一辆车:“带我们去瓦肆——杏花街瓦肆。知道路吗?”
黑人赔笑拉起了车,一边跑一边说:“老爷说笑了。小奴自幼在汴京长大,杏花街瓦肆如何不知道。三位爷是去哪个场子玩乐?需要小奴给您带到门口么?”
杏花街是汴京有名的一条娱乐街。瓦肆兼有酒楼、赌坊、青楼和妓院等人类最爱的娱乐功能。早在宋徽宗时期,汴京最大的瓦肆就可以容纳1000多人醉生梦死,而现在杏花街上,几乎每一家都能达到这样的规模,最大的几家甚至数倍于此。
这些拉车的黑人,与那些娱乐场所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他们把车拉到谁家的门口,谁家就会再多给一份的车钱。因此,别看杏花楼距离藩市还有个七八里路的路程,这两位黑人老兄跑起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现在日头西落,程祁坐在车上,正好欣赏家家户户逐渐亮起灯火的夜景。在马路边,他注意到有黑人爬上了路灯杆的顶端似乎在拆装什么东西,这可是两米多快有三米高的用桐油刷过的焦木啊,他就这样一点儿安全设备都不带的就爬上去了。底下,倭人监工拿着皮鞭,不远处白人力夫扛着成箱的设备,而几名宋人工程师,拿着一卷设计图在花坛前嘀嘀咕咕。一名满脸谄媚的高丽仆人为他们举着煤油灯,好让他们看清图纸上的小字。
周围的市民们走来走去,对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根本不以为意。程祁扭头看向另一方向,灯火已经逐渐点起,沿街的路灯宛若长龙,与商铺门口的招牌相映生辉。
他相信,此刻如果从太空中俯视,汴京将毫无疑问是整个九州华夏大陆最为璀璨的一处。
那或许来自东非高原的长跑健儿在一口气跑了几条街之后也放缓了脚步,而黄阳也兴奋地拉住了程祁的手;“看,杏花楼!”
杏花街因杏花楼得名,杏花楼是三百年的老字号,最初是一处酒坊,山西人开的,买的号称是“好酒就在杏花村”的杏花佳酿,后来慢慢地生意做大了,开了个酒楼,请了胡姬在门口蒙着面纱跳肚皮舞,有“笑入胡姬酒肆中”的风情。
西夏著名的大文豪,剧作家索司皮亚也曾经六年此处,还和当时酒楼的老板娘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据说就发生在后面的廊桥之上,因此两百年后还被人刻了一块碑流年,名曰:“廊桥遗梦”。
索司皮亚是否有过这么一段浪漫史暂时无从考证,不过黄阳说,本朝的大剧作家王实甫与关汉卿都来过此处。特别是被誉为梨园领袖的关一斋先生,就是在杏花楼后的剧场杂物间里写下了千古传唱的《窦娥冤》,这倒是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