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苞被一阵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于姜蘅之手上不停的旋转,渐渐的展露了绰约的姿态。
大抵美好的东西总是很快就会消逝,芍药那柔美风韵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眨眼的功夫,那嫣红的花儿便成了一堆齑粉,从姜蘅之的掌中飘散。
“年去年来,未曾变的,也只有满庭芍药了……”
姜蘅之怅然的望了望廊下随风摆动发出叮铃声响的占风铎,一旋身衣角便肆意的飞扬起来,一面小巧的镜子从衣袖中飞出,逐渐变大变宽,最后终于成了半人多高的形状。
她随意一坐,信手拂了拂琴弦。
从纤细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的,是如潺潺流水一般温柔的琴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帧帧可堪入画的场景。
那是三生镜中所记载的沈溆同周余容的当年。
幻境中的少女明媚娇妍,仿若是阳春三月时在花丛中上下穿梭的彩蝶一般轻盈灵动,低头捻花的那一笑,就连那漫山艳姿逸态的芍药也要自愧风采不如。
一身轻薄春衫徐徐而来的女子巧笑倩兮,偶然望去的一眼,便成了沈溆用尽一生都忘不了的倾城颜色。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那是沈溆初见周余容时的心中所想。
彼时,周余容是梁国司寇之女,出身名门,德才兼备,求亲之人从城南排到城北。
她美丽,尊贵,有着高门贵女所独有的傲气和娇矜,何曾会注意是否有一个腼腆少年因她?
秀才不知当日遇到的那个令他辗转反侧的女子是谁,女子亦不知世上还有一个这样的男子为她夜不能寐。若是事情按照原定的轨迹而行,这不过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的一场相思,终究不会有话本里头才子佳人的圆满结局。
她自会遵从家族之命嫁一门当户对的男子,富贵尊荣,和乐平顺的过完她本该顺心顺意的一生;他亦会另娶佳人,与身边的添香红袖耳鬓厮磨,齐眉举案,共享画眉之乐。
也许当年那站在芍药深处眉目如画的女子只能存在秀才的记忆之中,那牵动人心的倩影,会随着年岁的逝去渐渐模糊,在隐约的轻叹声中化作一道朦胧的轮廓。
若是所有事情都能预料,也不会有许多人后悔当年抱憾余生了。
世间之人大都命途多舛,偶有寥寥几个一生顺遂的男女,必定是得天眷顾之人。
显然,沈溆和周余容不在寥寥其中。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周家小姐渐渐过了和羞嗅青梅的年岁,梁国王都为求周小姐高看一眼的男子大有人在,可周余容却一个也看不上。
司寇周宪素来将这唯一的女儿当眼珠子疼,可眼见着王都里门户相当的青年才俊成婚的成婚,定亲的定亲,而周余容却还是挑三拣四的这也不嫁那也不嫁,生生把大好年华蹉跎了,将自己作成了一个老姑娘,饶是他再疼爱女儿,这时也要被周余容的任性气的火冒三丈。
这日,忧心爱女婚事的司寇大人决定同周余容推心置腹的深谈一番,好叫她明白蹉跎年华不是事儿,嫁人才是正经。
谁知说着说着两人竟吵了起来,周宪一个激动,便说:“这张家的公子你说无才不嫁,好,我应了你;这王家的小儿子总是有才的吧?可你偏偏说人家文采fēng_liú,不是个长情之人,你不想嫁。好!我也应了你!
“可这徐墨卿总挑不出什么错了吧?徐家同我们家门第相当,两家又是通家之好,你们二人也曾是见过的。
“长得仪表堂堂不说,年纪轻轻便已经身居高位,是个少年才俊,更加难得的是他不近女色,多年来从来都未曾闹出什么fēng_liú韵事来,这样难得一见的好男子你也总是看得上的吧?
“你还是不!你与我说道说道,你究竟想嫁给谁?莫不是天王老子来了才肯嫁?”
周余容轻轻哼了一声,面对自己父亲的满腔怒火显得极为淡定自若,她看着周宪,神情认真道:“爹爹,若非我看得上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嫁!”
戏本子里头的每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都是那样美好,令人心驰神往,那是每一个怀春少女都向往的爱情。
这种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不会应你的身份亦或是才德有不同,哪怕周余容出身名门,亦不例外。
周宪听到自己女儿的先是一愣,后是一惊,提心吊胆的问道:“容儿,你不会是不想嫁人吧?”
也难怪周宪这样想,这梁国王都里的少年几乎都被周余容挑剔了个遍,若说她有意中人,周宪是打心眼儿里不信。
没有意中人,等闲的又看不上,除了在家当老姑娘,还能嫁到哪里去?
倒不是说周家养不起闺女,若真到了周余容出嫁那一日,周宪必然也很是舍不得。只是不舍归不舍,人终有一死,他不能一辈子都留在女儿身边,只好将她托付给可靠之人让她一辈子安乐无忧。
“你若是有喜欢的,告诉爹爹,爹爹也不求他出身多高,只要他一心一意对你,便好了。”周宪终究退了一步。
只要待他女儿好,穷点也无所谓,大不了多给些陪嫁养着,总不叫他们为吃穿发愁。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宪为女儿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不易了。
周余容听见周宪的话,笑了一声,上前抱着周宪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您再留我两年成不成?就两年!
“若是两年之后,还是没有我想嫁的人,便由爹爹做主,嫁给那徐墨卿也罢,嫁给什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