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余容喃喃道:“他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
竟隐隐有疯魔之相了。
徐墨卿见了便不敢再劝,只陪她静静地坐着。
狮子林虽离榆林不远,终究是出了王都的地界。
徐墨卿是掌着兵权的将军,无论因何缘由在外滞留不归,梁王心里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几分嫌隙。
他虽为近臣,但关乎权柄之事亦需慎之又慎。
眼见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可周余容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饶是徐墨卿再怎么有耐心,此刻也不得不出言劝道:“余容,先回去好不好?你这样……你既然说沈溆没有死,那我们就快些回去,给他请大夫,好不好?”
周余容的直愣愣的望着徐墨卿,僵硬的点了点头,一脸呆滞道:“回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徐墨卿见她不在挣扎,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要接过周余容怀里的沈溆,却被她扭转身子挡住了。
“你不许动他!”周余容突然吼道。
徐墨卿怕刺激到她,将手缩了回去,忙道:“好好好,我不动他。”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周余容后面,瘦削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身板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倔强的将分量不轻的人背在身后,踉踉跄跄的踩在满是碎石的路上,便是不慎摔倒,也将背上的人护的极好。
徐墨卿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在心里告诉自己,沈溆是个已死之人,自己不该多做计较。可偏偏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每多看一眼心中就多一分嫉妒。
他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自己当年横插一手,如今的周余容同沈溆,会不会过得更好。
平生第一次,徐墨卿生出了茫然的情绪。
二人总算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马车得了徐墨卿的吩咐,早早的候在山下。
徐府的车夫见周余容浑身是血,还背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子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他活了那么些年,从未听说过女子背男子的事儿,也从未见过已婚女子当着丈夫的面儿同别的男子肌肤相亲。
车夫下意识的看向徐墨卿,却见他只是冷着一张脸,抿着唇不发一言。
将军应是不喜夫人如此行事,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明说吧?车夫心下暗忖,一面从马车上跳下,一面又殷勤的想要接过周余容背上的沈溆。
“夫人,让小的来吧?”
哪知周余容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将军,这……”车夫尴尬的看向徐墨卿,在看见徐墨卿眼底警告的冷光时,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不合规矩”也给憋了回去。
为了安抚周余容,一回到徐府,徐墨卿便人请来大夫。
那大夫看见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沈溆一眼,径直上前探了探鼻息,便回转身来道:“这人……”
“还请大夫尽力而为。”徐墨卿对那大夫使了使眼色。
那大夫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徐墨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心中疑惑,这人死了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旁的周余容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那大夫被她看的头皮发麻,顺着徐墨卿的意思道:“这位公子的伤势瞧着虽然严重,却还不至死,都是些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夫人无需忧心。”
“你能治?”周余容犹疑的问道。
“能治能治。”那大夫硬着头皮应承道。
周余容这两日受了不少苦头,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听到大夫肯定的回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便晕倒了。
大夫诊了诊脉,只说是受了惊吓,忧思过重的缘故,徐墨卿便让人将周余容扶下去好生休养,又盯着大夫开了几张药方子才算完事。
至于沈溆……
早就已经死透了的人,便是有逆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徐墨卿目光沉沉,想到在狮子林时沈溆舍命相护的场景,拿着酒盅的手便紧了紧,谁知用劲太大,将手臂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挣开了。
他望着滴滴哒哒流着血的伤口,蓦地笑出声来。
铮铮铁骨的将军,虽是笑着,眼中却隐隐有泪花闪现。
周余容只瞧见了沈溆为她挡刀为她而死,却不知道自己也险些丧命。
是了,是了,活人再如何,也比不得死人。
沈溆虽死,却能叫周余容记他一辈子。
徐墨卿举起酒盅,将酒盅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扔到了地上。
酒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徐墨卿直直的望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片,痴痴的笑了。
沈溆得了她的心,可他死了。
他徐墨卿还活着,却再也走不进她的心。
如此看来,可不正像这四分五裂的酒盅一样吗?
终究是落了个两败俱伤,谁也赢不了谁。
守在外头的心腹听到里头的响动心惊胆战的,想起之前徐墨卿吩咐的谁都不可入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装死。
徐墨卿带着醉意望着床榻上满身血污的沈溆,心中又厌恨又感激。
感激他救了周余容,又厌恨是他救了周余容。
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让原本就有些醉意的徐墨卿更加头疼。
他厌烦的别过眼,出了房门,挥手将人招来。
“你将他身上都收拾妥当了,”徐墨卿想了想:“将人送回沈家吧。”
走了两三步,又折回来嘱咐道:“你亲自去,莫要被人发现了。若是夫人问起,便说是秦轩将人接走了。”
“您不去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