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历阳叛军那可是百战雄师,旦夕之间攻破京畿,可是与沈郎对阵却是屡战屡败!这样的功勋都不算大功,还有什么功劳可比拟!”
“早年总觉吴人心怯,如今见沈郎虎行江东,才知一方水土总能滋养人杰!”
“这话说得沈郎似是只得将才,文赋之雅早已拔出同侪!若非如此,哪得陆公都为沈郎不辞辛劳奔波壮声!”
陆晔真的不想再听这些小民滔滔不绝的浅见议论,但是从码头一直到砚山庄园行台所在,放目望去,视野所及几乎到处都是夹道欢迎的民众,实在难堵悠悠之口。不过他也很快调整心态,不再去分辨哪些杂乱的议论声,而是念起顾众所言,开始观察京口较之记忆中的不同,不免益发有感于如今京口的繁荣,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战事的波及。
收复京畿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口炸裂开,飞一般的速度传遍每一个角落。
再繁华的地界都有破败之处,京口整体上虽然没有受到太多战事的波及,但随着难民大量涌入,终究对市面造成一些影响。
这里本来就已经是江东数一数二的大都会,市场庞大,随着大量人口涌入,市面上各种物资难免供不应求,货价飞涨。一些权贵人家还好说,即便没有亲友接应,凭自家的储蓄积累也能消耗维持。但对于平民乃至于流民而言,高涨的物价让他们望而却步,很快陷入坐望等死的困境中。
商盟作为京口最大的供货商,寻常年景虽然可以通过物资的调配对物价施加影响,但遇上了波及范围如此之广的战事,面对盐米消耗这种刚需商品,其实并没有丝毫办法去平抑物价。
商盟本来就是民间自发性的商业组织,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去取代政府的职能,他们能够做到的,就是将运力发挥到极限,保证京口粮食的供应不要断,维持一个基本的安定状态。
如果真的抱着什么济世救民的想法去打压物价,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江东再也没有粮食。毕集商盟能够自筹的粮食只是少量,大多数还需要向江东各家收购,时下谁都知道粮有多珍贵,一旦价钱不合适,人自然而然的选择就是捂仓惜售。这不是人的道德水准能够解决的问题,为了保证粮食供应,那也只能提高收价。
当然,商盟也不是只发战争财,趁着眼下人力最不值钱,大量招募劳工围绕京口周边进行大规模工事劳作,也算是以工代赈。除此之外,那就是大规模将难民往新成立的东扬州去疏散引流。往往船队运粮到来,然后装载大量难民南下。
内河运力不足,便转经海路。而海路一旦被重视起来,沈家在舟山和嘉兴的经营便上了快车道,短短几个月的发展便抵得上过往几年的成果!
尽管如此,京口仍然有大量民众不得温饱,尤其没有劳力可出卖的老弱妇孺。对此,行台本身财政就吃紧,要靠京口各家捐输维持,也只能一次次号召民间赈灾。
沈哲子离开京口之后,兴男公主便成日沉浸在焦虑中,她也懒得去皇太后那里听其每日不间断的长吁短叹,又不敢再去求神请符以图安心。闷得久了,便念着为沈哲子积善禳灾,一口气在京口开了五六个平价售粮点,每天售粮几百石。
街市之间鱼龙混杂,兴男公主自然不可能亲自前往赠药施粥。近来她往返最多的便是砚山庄园外的几处条件稍差一点的庄园,那里住满了许多人家女眷遗孀,生活用度同样艰难。
于兴男公主而言,去那几个庄园除了救难求心安之外,另有附加的收获就是听那些人家女眷夸赞自家夫郎有多优秀。虽然听了太多,但也总不会腻,渐渐地前往那几个庄园也成了她每天固定的项目。
这一天清晨,她又如往常一样率领一众侍女仆从,拉着几大车的物资前往就近一个庄园。因为来往的频繁,她也渐渐有了一些固定的交际圈子,避免当面施舍赠予的尴尬,那些物资都是直接交付给庄园管理者去分配。至于各人所得多少,兴男公主也没有兴趣去过问,若不是为了长久听人夸赞自家夫郎,她本身就没有坚持下来的毅力。
随着兴男公主入园,她常去的地方也聚起了许多人家女眷。这些女眷们也都是有些来历,有的家中男主不在或是失势,没有相好的亲友可投靠,一旦流落在外下场将会加倍凄惨,因而行台出面将她们集中起来安顿,以示并不凉薄。
时下世风并不刻板,女眷们聚集起来所谈论的话题也极为广泛,兴男公主常来这里,听到太多人事也算增长了见闻阅历。且不说她本身的身份,单单她夫家如今蒸蒸日上的势头便自然成了集会的焦点。
一群妇人娘子们言谈正欢,突然有一个素衣女子冲进来扑倒在地哽咽道:“我家娘子病重将恐不治,求长公主殿下救一救我家娘子!”
被人打扰虽然有些不悦,但如今这女郎也不是稍有喜怒就写在脸上,尤其听到人命攸关,便屏退冲上来要将那女子赶出去的仆从,说道:“你站起身来仔细说。”
那女子怯生生立在堂下,脸上已是泪痕交错,哽咽着说起自家娘子的病情。
兴男公主对医道本就不甚精通,加上这女子言语描述也不甚清楚,略一沉吟后,便让身边女史带上一名女医去帮忙诊治。待那女子退出后,公主身后一名侍女却在其耳边低语道:“公主,刚才那娘子瞧着有些眼熟,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