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听到这里,哪怕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襄国形势的古怪了。皇后不愿见他,太子也不愿见他,至于主上安排在襄国的心腹王朗,既然石遵这么说,想必处境也是不妙。
“末将率部归国,唯奉主上所命定乱讨贼,既然襄国危患已经解除,久留无益,还是追讨贼军当先。”
石闵上前一步,手掌隐隐搭在胯间战刀,沉声说道:“还请殿下速遣信使将此君命稍作传达,再请城内为大军稍备给用资械,并详告贼况种种,末将即刻率部出击。”
石遵神态从容,仿佛没有察觉到石闵那隐有威胁的态度,反而上前一步拍拍石闵肩膀笑道:“果然风雨之际,唯自家柱石更可倚重。若之前主上所任内外臣僚俱如将军如此忠勇,则社稷又有什么忧患!至于将军所请种种,这都是应当,清晨时我已经派人归城启奏。但筹措调度也要时间,这段时间里,我这恶客还要在此叨扰停留啊,还望棘奴不要生厌。”
石遵言辞态度都让石闵找不到继续发难的机会,他也只能暂将种种狐疑烦躁按捺下来,借口巡视营伍告辞离开,却是安排人入城调查,同时又安排快马,准备随时向信都回报襄国妖异种种。
待到石闵再次返回时,便见石遵安坐席中,神态从容镇静,并没有作为人质的局促惶恐,这倒让石闵有些疑惑,不知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这位博陵公有不为人知的雅静禀赋。
此前于城外匆匆一览,石闵已经亲眼见到襄国特别是宫苑方向之破败,绝不是石遵口中所言那么简单。他这会儿也不耐烦继续兜圈子,索性直接开口道:“幸得殿下以家人亲视,末将斗胆请问,王领军此际是否还健在人世?”
这话问的有些冲,但也直指要害。须知整个襄国城内,领军王朗才算是主上石虎真正信重的人,石闵作为石虎派来的援军首领,首先需要接触的自然也该是王朗。如果王朗有了什么闪失,不论原因是什么,最起码说明目下的襄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不再受主上所控制。
“王朗死了。”
石遵对此也并不隐瞒,石涉归那老家伙直接在众目睽睽下斩杀王朗,直接引发了禁卫的崩溃,也让之后力量不足,被晋军区区两百骑胁从数千乱民堵着建德宫门羞辱一番,如此大的风波,根本无从隐瞒。
如果不是石闵归来太迅速,哪怕晚上一天的时间,也能通过道听途说得知此事,所以也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石闵听到这话,眸子闪了一闪,已经隐有凶光流转,他不乏森然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暂留军中,也请再告太子殿下,请于入夜前筹措交付给养。军令急催,无暇久留,届时若无所得,或有失礼、入城自取,还望见谅。”
“何必再作等候,棘奴自然已经察知局面不妥,何不此际径直发兵?若再等待入夜,城内自有防备,反不如直取便宜。”
听到石遵这么说,石闵脸色更阴冷,他索性也将刀抽出来置于案上:“殿下是要探我悍勇与否?大军一动,人命无算,我等亲卫卒众,唯奉主上君命所指,战阵之上,任是何人,只是待刈杂草!”
纵是石遵不乏成竹在胸,当石闵这样一个沙场悍将的杀气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后,他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视线在那战刀刀锋上一触便收回,继而强笑道:“我肯行入此中,兼前言种种,棘奴你何苦目我为敌?况且我不过一个羸弱闲人,勇力尚且不及微伧,所能仗恃的,不过得传主上的这一身骨血而已。你若杀我,我不能阻,但你若能静心听我细言,你我则携手大进可期。”
石闵听到这话,眉头便深皱起来,他将那战刀收回,沉声道:“殿下乃主上嫡传骨血,何言杀伤?末将痴愚,唯知忠勇,恐不足与谋。”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端坐室中,摆出一副亲自监视石遵的态度。
石遵见状,心绪微定,明白这人可不是言中所说对他的谋算全无兴趣,不过用这种不愿合作的态度施压而已。
“言则携手大进,其实于我而言,更多自救,但对棘奴你而言,却是一个难得阔进的良机。你自负主上恩命,而我又是主上骨血,悖逆之论,怎么可能出于你我之间?”
石遵继续缓缓说道:“今次襄国祸乱,诚如棘奴所见,确是多有妖异。当中隐晦种种,老实说连我这个身在此中者都诸多窥望不清。即便目下敌众已经离境,但仍有诸多危困隐患。棘奴你不愿深涉此中,唯以君命当先,这是正确的。都邑之内,一汪浊水,轻率入此,即便没有溺亡此中,周身恶臭,在所难免。”
石闵听到这里,便又深深看了石遵一眼,目光则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重视。这话确是说中他的心事,他大军入此,看着一个残破襄国,所以还要给什么最后期限之类,倒不是担心城中人物横阻,而是他也还不清楚当中关键,一旦军众强入,或要免不了背负弑杀储君的恶名。
石闵常年追从主上,自然清楚主上对这位太子殿下诸多不满已经将要爆发,但这并不是他代劳人主清理家门的理由。最起码在他率军归援之际,主上并没有明确指令告诉他可以直接收监乃至于围杀太子。可是一旦太子那里有什么过激举动,杀不杀对方却不是石闵能够决定的。
“平原公本来应该在冀南督战,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