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认真倾听着桓宣的汇报,不时询问一些细节,对于关西军的营建也是非常的重视。
行台壮大至今,军事上的创建也是几经转折。像最开始北进涂中、营建梁郡的时候,沈哲子麾下班底主要还是来自江东,吴中几郡的乡人子弟,还有就是早年攻杀王舒时所得的江州兵户,包括原本历阳的流民兵。
之后北上收复寿春的淮南都督府时期,麾下军队再得扩充,江东子弟已经不为大军主流,但也还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主要集中在了水军之中。
倒不是说江东子弟不可用,兵员素质不如北方,实在是若再穷征江东之卒,离乡远戍,士气方面难免低迷,而且成本也实在是太高了。反倒不如就近中原征发卒众,那些流民中广有勇力,足以为用,而且散于郊野又是一桩隐患。
这其中改变最大的还是之后中原大胜、击败河北石堪之后,沈哲子又兼领徐州,麾下兵力一达几十万之巨。
行台数年,数量上的实力增长并不大,主要还是消化所得、整顿内部,其中便伴随着大规模的裁军。
一方面劳战十数载,那些士兵们虽然久经战阵变得经验丰富,但体力的下滑和旧卒的消耗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另一方面随着行台疆域越大,对地方上的控制也迫切需要一个可信的团体,沈哲子不愿大规模引用地方乡宗,那么只能倚重这些出生入死的旧卒。
将士老龄化,军队的建设出现断层,这是任何一个政权都要面对的隐患。特别是在永嘉之后这个大乱世,几个胡虏政权的兴衰俱都与此有关。
像是石勒早年以奴隶出身、麾下旧班底自有十八骑之称,初时为贼、继而为寇,转战河北,遂成霸主。但是羯国在石勒的后期其实隐患已经彰显出来,那就是没有一个稳定兵源的补充,而且原本的班底也都盘结起来,开始内耗。
就在原本的历史上,羯国虽然没有经历过淮上的大溃败和长达数年的分裂内斗,但石虎上位之后其实力量也是一路衰减的。原本跟随石勒纵横河北、扫灭四方的强大军队似乎凭空消失了,而石虎累次用兵于外,也都多有大败。
像是后世许多人所吹嘘的羯国黑槊龙骧军,也真的只是字面上好看,或许武备强大,但被麻秋这个败家玩意带到凉州之后,遭到谢艾率领的凉州军重创,几乎一战尽覆。
这些前后截然相反的表现,背后便是军事建设的衰弱,旧年战卒泰半凋零,战斗力下滑严重。石虎虽然以武起家且以暴虐著称,常情以论应该不会如此怠慢武备,但他面对一个最大的困境,那就是没有足够的兵源。
对于称霸北方的羯国而言,这似乎是一个比较可笑的论调,但石虎有一个最大的心结就是他不信任晋人,这就造成了对北方晋人的死命打压与奴役,但却不敢引为重用。
而羯族本身便不是一个大族,体量上跟北方的晋人更是无从比较,再加上石虎夺国也给他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所以到了石虎的后期,似大实虚,一次东宫力士的内乱,从关中一路打到河洛,席卷半个北方,还要靠着氐羌这些外族才能平定下来。
石虎死后,氐羌西归,羯国武力更加虚弱,晋人武装才再次得以上台,这其中最具代表的自然就是李农一系的乞活军。而冉闵之所以上台,与乞活军的支持关系莫大。
反观东晋朝廷,其实也是每当北方有乱,南方便势大一段时期。特别是胡亡氐乱、前秦崩溃的时候,北方之乱更甚永嘉,大量晋人南逃,又给南方补充了诸多兵源。但是随着北魏汉化,局势越稳,南方政权丧失了流民兵这一最大的兵力来源,军事上便一路走衰。
沈哲子所以重视关西军团的创建,所用还不在当下,而是一种居安思危的布置。事实上随着行台军事制度越趋完善,目下的兵力构成不提更远大的目标,统一南北是绰绰有余。
所以关西军团的创建并不是当务之急,而是他留给子孙后代的一个后备力量。一支武装力量想要大放光彩而又不失控,是需要一个比较长的酝酿孵化期。
特别是开创者之后的继任者,本身便威望稍逊,他们所需要的是制度之内的稳定强大,而非凭借个人威望与魅力号召下的超常发挥。
随着关中渐渐稳定,行台其实已经开始筹划之后北伐的最重要目标,那就是北上彻底剿灭羯国石虎政权。而关西军府的创建满打满算不到两年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大用于这一场大决战的战事中。
但是未来一段时间内,无论是彻底平复关陇乃至河西、还是继续远击北方诸胡,关西军团肯定会在其中大放异彩。
虽然眼下对于关西军不报太大的希望,但沈哲子对其未来却是充满信心,而且关中这些军府虽然整体还不堪用,但框架既然已经搭建起来了,也需要集中培养一批精锐的中坚力量。
所以在听完桓宣的汇报之后,沈哲子先是表示满意,然后才又说道:“军府即成,也该稍作磨砺。我今次西来,还有一项事务,那就是行台已经决定,于关中各军府内优中择秀,再组一支新的精军,与之前四军并设。稍后还请桓侯再劳一程,通告各府。”
桓宣闻言后便点点头,对此倒也不感意外,关中久乱之境养成民风彪悍,稍加训练磨砺,便是精勇之选,立足于此再组建一支与奋武军等并列的精锐之军,也是当然之选。而且这样一来,也有助于对关西军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