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圣人之言大多时候其实就是念念而已。
只要端起了朝廷的饭碗,想要群而不党,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哪怕是个穷乡僻壤的乡间小驿,各自也要绞尽脑汁去找个靠山依附,位列中枢的朝中大员们更是如此。
也不是没有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但他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建功立业是不可能的,富贵荣华更是不用指望。说不定什么时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一顿狂轰滥炸之下便也就去了。
抱团,不用人教,这是聪明人本能的选择。
解缙和茹瑺自然是聪明人,所以他们靠在了徐如意这棵大树之下,挂上了阉党之名。
阉党这个名头如今在天下已经传的遍了,虽然阉党中人自己从不承认,但这也都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朱允炆不是个瞎子,他也知道朝中党政之情。虽然不能一个个的点出名字,列个花名册出来,可对于清流阉党两派的魁首他还是认得全的。
朱元璋在时曾与他说过,党争内耗,上下掣肘,有时候却恰恰是皇帝所愿意看到的。
只要拿捏得当,朝堂上有不同的声音有利于君王对于朝局的掌控,若真的只有一个声音存在了,那帝王的祸事也就来了。
朱元璋与他说起这番党政的道理时,还举出了李善长、胡惟庸的例子来。
朱允炆全心全意的相信他的皇爷爷所说的每一句话,同时也是出于对于徐如意的信任,任由了党政的存在,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异常的愤怒,抛开徐如意的重伤,最主要的,他开始觉得党政的激烈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黄子澄的死,明面上的交代是北平那边的手尾,朱允炆信了,但些许的怀疑还是免不了的。
如今徐如意也遇刺了,重伤垂死,这就是朝中君子们的党政?上边吵闹,吵不过就递刀子,那还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这一次朱允炆决定不再相信东厂与锦衣卫的“调查”,他要顺从自己的本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用心去想。
文华殿中,解缙与茹瑺忐忑的跪在帝王的身前,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茹瑺还好些,身肥体胖,膝盖上常年绑着两个绵软的护膝,勉强还挺得住。可解缙就不同了,来的匆忙,忘记准备护膝,再加上身子瘦弱,跪上这一个时辰,他实在是有些挺不住了。双腿又酸又麻,好像万蚁千虫在啃咬,偏偏还不敢动弹,因为从他们走入殿中跪下那一刻起,朱允炆的目光就没有从二人的身上移开。
芒刺在背,说的就是二人现下的感受。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解缙和茹瑺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最近犯过什么忌讳,尤其,东厂也没人和他们通过气,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陛下啊陛下,你倒是说话啊。。。
解缙心中暗暗叫苦。
“两位卿家,朕有话要问你们,希望你们能如实答朕。”终于,朱允炆开口了,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解缙,茹瑺二人连忙叩首回道:“臣知无不言。”
“最好如此。”朱允炆点了点头,在座上直起身子,问道:“甘州一事过后,朝中对于曹国公追封王爵一事一直纠缠不休,但在七日前,忽然便统一了口径。朕想知道,是什么缘由,让你们这两位阉党中的大人物突然沉默?”
“陛下!臣。。。”解缙听到朱允炆输出阉党二字,心中大急。慌忙间就要开口申辩,可话未出口,便看到朱允炆身后,一直低头的刘喜陡然将目光射来,带着明显的警告!
与此同时,身边的茹瑺重重的咳嗽一声,沉稳开口:“陛下,七日前,解大人与臣接到徐公公书信,信中言道,甘州一事他确实有失分寸,那十数万性命也终归要有个交代。所以让老臣与几位同僚放下争执,同意以王爵追封曹国公,如此,陛下对天下有了交代,勋贵亦达成所愿,至于事后的追究,徐公公说,他愿意一力背负。”
说到此处,茹瑺侧头看向解缙:“解大人,那封书信你也是看过的,当时你还持意反对,可书信的最后,徐公公还特意嘱咐你不可意气用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解缙的演技瞬间上线,随后用尽了力气,往眼中逼了些雾气,梗着喉咙说道:“陛下,臣也是读过圣贤之言的,遇事本不该欺瞒陛下。可公公信中所言也是事实。当时的情形,陛下夹在中间实在为难,臣等。。。唉,微臣万死之罪,请陛下宽恕。”
“原来根子在朕这里。。。”朱允炆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两位重臣,也跟着叹了一声。但随后又是不解:“那按说事情到这里也就该了解了,为何他们还出手刺杀如意呢?”
“什么?!”
“这?!”
茹瑺和解缙大惊失色,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徐如意重伤垂死一事,甚至他的回京,也是片刻之前的一点猜测。如今听闻皇帝所言,当真不知所措。
“你们。。。当真不知?”朱允炆死死地看着两人的眼睛,以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不过真金不怕火炼,朱允炆没有看出异常。
“微臣,微臣真的不知啊!”初时的震惊之后,解缙的心中狂喜。
先不说那位厂公是如何重伤,皇帝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已经认定幕后的指使者就是朝中的那帮清流,这叫什么?这叫圣心独裁,乾纲自断!
解缙如何能放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