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一刻。
亮焰冲天起,龙舟大会开,百余艘龙舟一触而发。
刹那间,鼓声隆隆,激吼发聩,白浪翻溅,波水堆涛。
八百里洞庭,泽盖五万顷,只此处一个内湖,便有方圆近九里水路,龙舟大会的终点正是这内湖湖心的一个架台,辐射湖畔四里多。
法华盘坐龙舟之首,一鼓槌擂下!
“咚!”
其余十四人翻桨入水,挑起,回桨摆胸前。
“咚!”
又是一槌!再一划。
“咚!”
“老三力气稍微收点!”
“哼!”
“咚!”
“宿平听鼓声,不管你这一桨有没有划好,都要跟大伙一块儿收起!”
“好!”
“咚!”
“划开水的时候,都轻轻‘嘿’出来!不要用猛力!拼命在后头!”
“咚!”
“嘿!”
“好!”
风雷寨的龙舟疾滑而出,其始发之地本就胜于他人,离这内湖湖心最为接近,原先倒看不太出来,只是过了半刻不到,那优势立时凸显。南面一排龙舟,以其为峰,宛若一座破土的山头,徐徐向北隆起,而那顶尖上的“风雷”之舟,更是渐渐脱颖而出,好比这山头上的飞去之峰。
这十五个人,除了三位寨主以及宿平,还有出谋划策的朗乾坤,其余都是入伙之前水边谋生的操船好手。宿平的位置本是雷敢指的,但少寨主要护卫母亲回她娘家过端午,便荐了一床起卧的好兄弟出来见见世面。少年力气不输人、人也机灵,方才熟悉一阵之后,渐入佳境。
鼓声便如暗号,便如舟龙之心跳。有时和,有时烈!
已过二里。
黄鹤杳一边划着,一边突然扭过头来,朝法华努了努嘴。
法华知他怕出言扰到兄弟们,当下手中也是不停,一槌擂完之后,不动声色地顺势朝西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心中却是一惊!
黄鹤杳把嘴又是一撇,撇向东面。
法华再次转头,眉头微微皱起。
四寨主方才所见。西面有一龙舟迅捷无比,势如破竹般地遥遥领先而上,那龙舟上头不是别人,正是一群光膀子的潭州禁军!东面也是如出一辙,不过那领头之舟中,坐的却是一色白衣的汉子,法华想都不想,便知他们乃袁州禁军!
禁军终归训练有素,而且能来此处的,真可谓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也许那些个军都指挥使、都虞侯不能放下身段加入大会,但营指挥使定然不乏一二。风雷寨的三位寨主虽然不遑多让,可这一舟之人整体而论,却要略逊一筹。
再行一里。
那架台越来越近,八方之舟,声势合拢。
“咚!”
法华这通擂毕,突地一把抱起那船阶下的大鼓,迅速转身,后退一步,再次放下大鼓,人鼓瞬间调了个头!
“收桨!”
众人闻言,立时停住,几个没停住的也慌忙收了回来。
四寨主目视前方,望着东西两支利剑般插入的禁军之舟,口中速道:
“调成第二式鼓!——听我鼓声!一鼓下桨!二鼓入水!三鼓翻浪!三鼓擂完,嘿一声!——得令?”
“得令!”
“咚!……咚!——咚!”
“嘿!”
这第二式鼓一调,气氛刹那改观。鼓声愈来愈急促,众兄弟愈划愈快速,那舟龙推浪,真如神兽出水。
又行半里。
此时那湖心的架台已清晰地收入法华眼帘,可他却依旧目露焦急之色。是因湖心半里之内,并非只有他们一艘,那东西两船禁军赫然也在其中!且西首之人更是最为接近!
东、南、西,三足鼎立。其余龙舟尽在一里之外。
“情势如何!”红叶突然喊了一声,他因背着划桨,此刻事急也懒得转头。
法华没有出声。
红叶听他不答,便扭头过去,东西各看一遍,顿时怒骂一声:“操他娘的禁军!”
“咚!……咚!——咚!”
“嘿!”
这一声“嘿”里,却没有红叶的声音。三寨主刚刚挑起木桨,火速朝前方喝道:“裘五!你快跳船!”
“其余人等!不要停手!”黄鹤杳立马跟着喊了一句。
“三寨主,你说什么?”那瘦脸裘五听不明白,边转头问道。
红叶却是不再重复,忽地站起身来,口里只道:“得罪了!”说话间,便两手一伸,一手提起裘五,一把拎起宿平。裘五被三寨主一力扔下了湖去,宿平则被拽到了原本红叶坐的首位,正与二寨主并肩。
宿平卜一落下,心中兀自扑扑直跳,却听耳边黄鹤杳轻道:“快划!”于是赶紧抓起木桨。
红叶一人横坐两位,左右各执一柄,大声道:“老四,再擂快些!”
“众位兄弟,拼命啦!”法华一声令下,举手落槌。
“咚!——咚、咚!”
“嘿!”
红叶果然彪悍,肌肉颤动、两桨翻抡,以其一人之力所掀的浪头,比那二人的还多上一倍。
如此一来,风雷寨的龙舟立时迎头而上,逐渐与那西首之船拉平颓势。
半里之路很快便到,湖心架台近在咫尺!
“……咦!看不出那几个溪蛮倒有一些本事!我大赵果然人才济济。”
架台的东南边,正停着一艘大舫,宽阔的甲板上,放了数十张大椅,首位四人并座,除去中间潭州与袁州的知府,另有两位却是甲胄加身,军伍装扮。能在这里有一席之位的,必定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