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昔回到宫里已经几日了,宫里也开始风言风语说起和亲的事情,只是凌肃是个护妹的,一直未有提及,便就是来得这昭和殿几次,也是只字未提,这两日倒是连传言也不曾有了。
坐在镜前的女子仔细学着为自己梳了个发髻,虽还是粗陋,较之以前,却是好得多了。皇兄必是不会猜到,而今最想要离开的,却是她自己吧。
有宫女来通传麟王殿下到了,问昔点点头,便见一个玉面的小公子走了进来,一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对他招了招手。
凌麟蹭了过来,有些踟躇,片刻才道:“那日……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的,无措。”她不在意地看了看他,“我出嫁那日,你记得请命护送我一程。”
“姐姐的意思……”
“出了宫门,便会有人劫走你,你记得便好。”
凌麟并没有答话,问昔抬眼询问地看了一眼,才见他有些为难:“姐姐……如今宫里的传闻,想你也是听见了,都说这和亲之事,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和亲一礼,向来是由朝中忠臣护送,多是武将,而今,怕是荥王点下亲送……”
“那又如何?他不会阻挡。”
“你……与荥王殿下说了吗?”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问昔站起来,走近他,“你幼年便被抱来大泽,许是不记得苜国的事情吧?”
“许姐姐,倒是有跟我提起过很多。”凌麟想了想,“姐姐……你真的,决定了吗?如果真的不愿,想必……皇上也会……”
问昔摇摇头:“凌麟,如今,是我要嫁过去,你懂吗?”
“我苜国的皇兄……”凌麟似是有些不忍,却还是抬起头来说道,“听闻我那皇兄,身体不好,如今姐姐既然说动苜国人撸我回去,必是皇兄不久于人世矣,他们,也是顺水推舟,要叫我做个傀儡。姐姐可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又怎么会随他们去?”
“姐姐何意?”
“我有没有与你说起说我师娘?有时候,我真的想与她一般,放下一切,归于大漠,或是好好地,肆意江湖。”女子有些憧憬地看着窗外,“如今这日子,我不适应。凌麟,如果说那夜门门主生来便是要一统武林之人,那么,或许我,生来便只适合与那戒谷里的花草相伴。”
凌麟没有说话,他其实并不熟悉这个女子,只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囚笼的鸟儿,想要挣扎,又不知如何挣扎,只是一味想要冲撞出去,也不知外边,可是她要的世界。
苜国此时,应是比之大泽,险恶得多,他是迫不得已,那么她呢,说是要逃避出去,不如说她只是想找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凌麟,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仰麟。”
“哦?”
仰麟呵呵一笑:“大体皇室之名,便也是如此了。许姐姐曾说,麟字甚大,免不得多舛了些。”
“许太后……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说起许姐姐,现下已经好多了,还是先谢谢姐姐了。”
问昔扶了扶他:“你叫仰麟,那么,你皇兄呢?”
“仰止。”
“仰止……呵,倒是个好名字。”
“好在哪里?”
问昔轻笑:“你皇兄这名字,读来倒是顺遂,你这般聪明,想必你皇兄,也不会差。”
仰麟却低了头,小声道:“可是……皇兄的身体实在……”
“我既然会嫁于你皇兄,只要他一日在,我便一日守着。”
“姐姐勿要这般,我明白姐姐心思,只是和亲的事情,姐姐坚持,我必也与姐姐交个底,我皇兄流连病榻,不会要了姐姐清白。”
问昔不可置信地点了点他:“你……你想些什么呢!你才多大?”
仰麟哼了哼,不再说话。
外间有宫女通报说是左相来了,问昔皱了皱眉,邢之意么?她倒是许久不见他了。
邢之意似是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仰麟,不过一瞬便笑了:“问昔倒是人缘好的很呐。”
他看了看仰麟,啧啧两声:“我瞧着你正常的样子,倒是还不习惯起来,麟王殿下安好?”
问昔不知他们倒是熟捻,一想,这药都是邢之意配的,倒是也没什么奇怪。只是疑惑地看了看他,不知他如今来此又是何意。
邢之意也不废话,执了瓶药与她:“我不知你皇上因何会答应你去和亲,只是,而今看你样子我便是放心了,想来,必是你自愿的。我也没什么好送,这药便送与你了,世间只此一粒,再不会有。”
那瓶子晶莹剔透,里面隐约可见一粒红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
“你莫要管了,什么时候你在那苜国皇宫待不下去了,吃了便是。”
邢之意向来做事她都不懂,但既然他这般说了,便不会错的,于是问昔好生收进了衣袖。
面前的男子复又看了她几眼,似是不欲再说,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仰麟瞧着他的背影,有模有样道:“姐姐,其实,左相大人倒是比之荥王,更适合你。”
“你这是对一个即将成为你皇嫂的人,该说的话吗?”
仰麟嘴角一牵,也告辞了退出去。偌大的昭和殿,便只剩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