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都王城紫金殿,凌乾端坐在那金銮之上,觉得近来头疼的厉害,身边的太监见他揉着眉心,将那安神香又添了些,躬身道:“皇上,夜深了,早些歇着吧。”
凌乾缓了缓神,抽过方才快马加鞭自西京送来的折子,心里渐渐不安起来,邢之意的折子上说那金矿已被挖掘空,到底金子何在,却调查不出,只那守兵皆是耿迪心腹,甚至还夹杂了好些江湖之人。提到江湖人,凌乾的眉心不受控地又跳了跳。二十年前,他便也是靠着江湖人,才坐的今天这个位置。江湖人讲义气,他便利用了这义气。江湖人也狡诈,他便依了这狡诈谋得一份心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秦家堡还是老堡主做主,配合着他的计划,逼宫屠杀,那蔓延千里的血泊啊,怕是他这生见过最多的鲜血了。那时候昭告天下之人,前皇凌川,轻信邪教夜门之人,大肆屠害黎民百姓,导致民不聊生,秦家堡仗义相助,响应新皇,清君侧,灭民怨。
目光又移到那折子上,上边还说,下边确是有夜门古墓,竟还是前夜门主的衣冠冢,这让凌乾不觉心中一乱,他还记得那位夜门门主,万箭穿心之时,他仍是顶天立地地站着,那双眼满是嘲讽,他望着他笑,笑的忘形,直到口吐鲜血而亡,秦家堡的人断了他的腿筋,他才直直跪在他面前,再无声息。这么多年,他总想起那笑声,夜不能寐。竟然,竟然当年昭告天下的邪教还有一个衣冠冢,且秦家堡找了二十年的流水剑法也被盗走。他突然觉得恐怖,不会的,不会,难道……夜门还有后人吗?应是不会……当时,分明处理得干净。
他不是江湖人,但从秦家堡老堡主那紧张的神色,他亦明了,那剑谱,终究祸害。现今是谁拿去了?江湖人?还是耿迪?亦或……是他们勾结?就像曾经的自己?……
越想,思绪越乱,端坐的中年男子有些狂躁起来,太监急忙过去扶住:“皇上,皇上您……”
“快!快去!叫荥王来见朕!”皇帝说的焦急,声音仿佛带了不明的惊恐张皇。
“皇上,皇上忘了,荥王日前来禀,易城开市,此去要去寻点奇珍异宝讨那花魁的欢心。皇上亲自答应的。”太监的声音不急不缓,终于让凌乾渐渐平静下来。
是了是了,荥王去了易城,说是给那花魁置些异域的珠宝,自己听闻还是满心欢喜的,毕竟荥王荒唐些,对他更是没有了威胁。凌乾抬眼看看这金灿灿的宝殿,无论如何,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自己,仅是自己,这就够了,够了,没什么好怕的……
皇帝颤巍巍站了起来,问身边的太监:“现在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已过丑时啦。”
“去!去派人通知荥王!让他早些回来。”
“是。”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客房时,莫问昔睁开眼,她忘记昨夜练剑到何时,只知道一遍一遍,似是与自己赌气。
拉开门下去,姚婆已经摆好了汤粥,见她过来招呼了一声:“姑娘醒啦?睡得可好?昨晚没有用膳,猜你早间会饿,快些来吃。”
莫问昔道了谢捧起碗,正见她师叔拄拐出来,柳潼坐下来看她片刻,叹了口气:“丫头,你昨日可是练了一宿的剑?”
“师叔……我……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吗?”莫问昔有些不好意思,是她考虑不周了。
姚婆摇摇头,有些怜惜地看她,柳潼望了望她的佩剑道:“你师娘传你的琤云掌,亦是不差,乃我云山独家,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师叔不知,问昔是想早日练好,早些,解了体内的戾气。”
柳潼扶着拐并不认同,良久才说:“丫头你到底为了什么,你自个儿该是最清楚的。快些吃吧,多吃些,今日还有好些路要赶。”
“师叔何意?”
“他已经走了,你且去易城寻他。”
不出所料,面前的终究是个丫头,那双眼,暗了一暗,然后便见她低头用膳,再无言语。
易宝阁的顶楼上,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沉吟半晌,眼下卞都那皇帝是要架空耿迪的兵权了,凌乾多疑他是知道的,此时这般着急地叫萧鞘回去,自是看到了邢之意的奏折。放眼朝中各员,怕是目前能接手兵权的也就只有萧鞘了,毕竟,老皇帝调查了他那么久,还派了自己的暗卫一直看着,总可安心些。
萧鞘自他身后走出,面上已是原本的样子:“此番我回卞都,西京那边,你看顾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问话的正是凌肃。
“不着急,”萧鞘扇子一指,下边牵马过来的正是莫问昔,“你想找的人,就在下边。”
凌肃探头,楼下正是那日的姑娘,仍旧是一身玄衣,黑色的长发束起,看似随意清爽,只这次分明与上次不同,那淡淡的眉眼间,竟是有些失意。
“原来竟是她了。”凌肃点点头,“母后曾言她母亲是个十足的美人,这般看来定是没错了。”
“她本是药仙徒弟,奈何当年顾夫人的毒继给了她,药仙为此出来寻我顺带云游各方想找到根除之法,她便一直跟着戒谷柳琤前辈。算算也该有十年。”
“嗯,这便没错了。”
凌肃想起父皇曾言那位携妻远走朝堂的顾将军,是位人才,顾夫人也是个有意思的,顾将军少时成名能有那般作为,几乎全都仰赖那位夫人。他们本就愿闲云野鹤般过着,却为了父皇与母后双双殒命,他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