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棕熊缓缓苏醒,好像整座山峦具有了生命,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震撼着房屋中的每一个人,每一颗心脏。它强迫他们必须与它以同一频率跳动,否则就将被无形的震颤之力所伤害。
来自邪神的子嗣,蠕行的肉团,未分化的原生质,伟大生物的左手,在它的同胞和信仰者不计成本的付出下,终于开始具有了意识。它的躯体开始有规律的颤抖,那是因为柔软的组成结构尚未固着,那些攻击着敌人的触须缩回体内,重新加入到分化的队列中来。
如果让这个怪物自由的选择演化的道路,结果很可能会是灾难性的,如此庞大的生物能量给了它尽情挥洒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余地。
而那强迫生灵屈服的心跳声,则逼迫着在场的人和矮精乃至妖精都只能捂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在其中求得生机。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什么生物能阻止它的变化之路,除非,他没有心跳。
吸血鬼的心脏,早就不跳了。因此荣格成为了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尚能具有活动力的例外。他也习惯了这种例外,他总是那个例外,在他的族人死亡时,他例外的存活了下来。在同伴死亡时,他例外的没有迎来永眠。在他的伤势过重理应停止生命时,他例外的被血族选中。
换人来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可能会在这种意外中产生自己与众不同的错觉,但荣格清楚,从以前就清楚,例外并不幸运,例外就意味着他不得不独自面对他人未曾面对过的情形,例如眼前。
“噗!”狼人的双爪化为钻头,带着巴拉克深入到原初肉团的内部。他不是巨龙,亦非巫师,再说就连后者,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筹划出能够将这么一大团血肉摧毁的方法。因此,荣格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尽他最大的努力取得最大的战果。
他的选择就是心脏,这团肉瘤体内新生的那颗可以震慑人心的有力中枢。他要将其破坏,只要能将其破坏,就算无法致命? 也能大大延缓这团东西的分化速度,给尚在外面的同伴争取时间。至少,他们可以尝试着逃走。
越往里深入? 荣格就越想回头对那些人大喊? 让他们现在就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走。他从未想过当脂肪与那些未分化的组织还有正在生长的血管交织在一起时会变的那么难以穿透。诚然? 现在的他是一把快刀,可他要去切的黄油却是被挤压到了某种极为令人震惊的密度的产物。凭着震动感,他能肯定那颗心脏就在不远处? 但他越来越无法肯定自己是否能将其破坏。
生命之力总是被描述为好的? 温柔的,只是当它猛烈到某种程度,温暖人心的烛光也可以变成毁灭城市的大火。
红色的厚实皮膜就在眼前? 它像是台风的中心? 每一次颤动都能让周围的附着物随之剧烈摇晃。荣格尝试着用爪子去撕裂它? 可他周围的物质太过柔软? 根本无处借力? 锐利的爪子无从发挥作用。
他又尝试着张开嘴去咬? 但还没等到他咬到心脏的外皮,粘稠的组织就像是树胶般塞满了他的口腔。不仅是口腔,这具庞大的身体面对这位外来者亦非毫无反抗之力,吸血鬼周围的肉质正用力的挤压着他,试图将他变成一枚活体琥珀? 封锁在此处。
利爪? 褪去。尖牙? 消失。银发红眼的精灵重新出现? 赤裸的上身上用刺青在胸口描绘出一个复杂的图案。那图案随着其主人的面目变的狰狞,自身也开始发出凝实的红光,这正是巴拉克血族所特有的传承? 诸多血系里独树一帜的能力,融合。
巴拉克血族的真祖一直都在探索着一个问题,是否只有生命才能将其它的事物转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即进食这一行为。而这一过程又是为何得以成立?为什么生物可以通过进食来获取能量,为什么他们的食物是有范围的?
图案变为血痂,血痂撕裂成伤口,伤口破裂露出下面的肋骨,肋骨让位改变着内里的结构。
有范围的进食,说明被进食的东西与进食者有着相同的根源,也就因此具有相互转化的可能性。那么再向前推进,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可能性?广而言之,世界中丰富多彩的事物究竟是按照元素论所说,在这个物质世界出现时就存在,还是说,世界本身正在不断的分化?最开始的世界,是否是由一种单一元素或比元素还要纯粹的东西组成的,它经由某种环节转化为了各种不同的物质?
很快,荣格的胸口上又长出了一张嘴,一张如海葵般有着复数的肉瓣向外张开,长着锯齿般的牙齿,吞吐着四根藤条样的舌头的大嘴。
那么有没有可能,通过吞噬,融合,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体能够将自己复归到这个世界更原始的状态里呢?如果那个个体能做到这件事,他或她是否就能成为比眼前这个不断分化的世界本身还要高级的存在,通过对分化过程的逆转达到与时间向反的行动方式,成为自然规律的逆行者。要是真如此,他将会变成凌驾于一切变化之上的存在吗?
四条舌头,如蟾蜍般伸出,将碰到的东西拉入那张嘴中,随着吞入的东西越来越多,长在胸口的嘴亦越来越大,本来紧贴在皮肤上的肉瓣下开始出现凸起,好像荣格的胸口长出了一团肉瘤一样。他在开花,他的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开花。
如果说,伟大左手正在做的,是从纯粹的原生质化为具有确切形体的生物,那荣格就和它刚好相反,他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