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似水,秋意浓,竹叶声声撩心。乔洛愚望着卧榻,思绪回到那一日,仿佛惜芷依然长发垂肩,笑着与他说话。她订亲当日阮府人来邀请他,可他又怎能忍着心痛去参加他心爱女子的订亲礼呢,没有理由则是因为不愿意找任何借口来欺骗她。十月初十前夜,他没有回到这郊外别苑,而是得知惜芷即日嫁人,心中忧闷,故而在私塾中望栏杆外的一缕月色,却于无意间听到了惜芷喊的那一句话。至今,这声‘洛愚哥哥’还回响在耳畔,而斯人已不在身旁。
不知何时起,自己开始牵念起这个姑娘,可是自己虽不在意这师生名分,却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腿而拖累了她,她虽不在意,可终究也是不行的。但是倘若她真的嫁与别人,难道自己就不痛彻心扉么?她的心意早已经从那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中传达,就算是嫁给了旁人,她又能高兴么?
“愚儿,明日便上路了,可要小心!”养父进来说道,打断他的思绪。洛愚淡然一笑:“是。”“你虽然会使暗器,但是也万不要招惹是非,毕竟这暗器不能保全你。”养父又细细叮嘱。
原来这乔洛愚的养父是个能文能武的高人,只因不想到朝中为官,便隐居在汴梁。他传了乔洛愚琴棋书画,又教了些暗器功夫。乔洛愚天赋异禀,在家时以棋子作暗器,勤加练习,竟然手法十分高明。那一日惜芷来郊外放风筝,无意闯到了竹林,那时正起风,竹叶满天飞,乔洛愚正以棋子去击打竹叶,没有看到身着一身青色的惜芷,便不小心打中了她,才有了那一日的相遇。
“洛愚明白,父亲不必挂念。”洛愚恭敬答道。
起风了,养父替洛愚关上了窗子,便出去了。洛愚拿起桌上的一条手绢。那一晚,就是这样的大风,吹走了她的手绢,这绢帕飞舞不歇,却最终停在了洛愚的膝上。
洛愚望着手绢,想道:此行一定要找到她,就算不为我们这两情相悦的心意,老师找学生,也是天经地义的。
已入深秋,叶子落了遍地,偶尔有几只鹧鸪掠影而去。洛愚与心昭收拾了行囊,定下了去南边的路线,即便启程。却见甘芳伶背着一个包裹赶上前来,拦住去路,眉眼含笑地对洛愚说:“先生,我也同你一起去吧!”洛愚捋了捋鬓下长发,道:“你一个女孩子,就算是父母同意你出远门,与我们两个男子一起行走,总归是于清誉不好。”芳伶道:“先生你也走了,我平日没有学可以上了。说不定也要被父母胡乱安排一个什么鬼亲事,我才不要呢!您就体谅我这思友念友之心吧,好不好?再说了,我还可以照顾你呢不是!”洛愚微笑道:“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当下示意心昭继续走,芳伶知道他已经同意,便在旁跟着。芳伶素来闲不住,一路上和乔洛愚说惜芷怎么怎么喜欢他,可怜惜芷一腔从未和洛愚明说过的爱意,倒给芳伶说了个透。芳伶认为这番话说出来,说不定能促成一段美事。洛愚听了,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后悔。想着若能找到阮惜芷,她要是不介意自己的腿的话,便要娶了她做妻子。这样说着话,路途倒也颇不寂寞。
行了十日,快出了河南江北行省的时候,心昭提议道:“爷,今儿是十一月初一,咱们就在这颇为繁华的地方找个客栈歇一夜,吃点好的,养精蓄锐,再赶路不迟。”洛愚答应,三人便找了个上等客栈歇下了。
晚饭时候,三人正在客栈楼下饮酒吃饭,忽听得客栈门外人声吵闹,片刻,一行蒙古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士兵背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那军官垂着脑袋,看着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一个士兵大声对客栈老板说:“给我们找几间房,然后把这边所有的名医都请过来,给我们大人治病。”老板迭声答应着去了,那一行蒙古兵上了楼梯。
芳伶皱着眉头道:“这些人怕是要和咱们比邻而住,实在太过吵闹!”心昭道:“也不知这位军官得了什么病。”洛愚道:“这一行人带着弓箭,像是外出打猎,这位军官没有外伤,而且还能打猎,必是突发之症,有可能是中毒。”
心昭道:“自从蒙古建立大元,反元的组织就一直多不胜数,说不准是什么英雄潜入这帮蒙古人中,然后给饭里下了毒。”洛愚听了,心中怅惘,轻轻叹了口气。心昭见了,明白洛愚是因为自己残疾没有办法给汉人出力而伤心,自知失言,不再言语,埋头吃饭。芳伶见了,也看出洛愚心事,她虽豪爽率直,却不是瞧不出形势的。但是此刻心中又实在是好奇乔洛愚的腿,于是按捺不住,低声问道:“老师,你的腿……有没有找医生来治过啊?”洛愚道:“小时寻过医生,可他们都说瞧不出什么病。倒是有一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