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城,兴海县,日渐西斜的时候,兴海县的城头上,看见蔓延的兵锋从视野里往后方退去了。
远远近近的,都是升上天空的黑色烽烟,城头上下点点的火焰还在燃烧,人们将尸体推下城去,将狼牙拍等守城物件再度在墙头挂好,在女墙内堆起沙包。
远处的山川原野只间,战马与兵将的尸体叠加在一起,唐人与突厥人的联合队伍在原野之上不断缓步环视这,死者与未死者混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仍在持续,然而大部分的呻吟都已变得无力,唐人偶尔出刀,翻看一翻隐藏在其中的,还未死绝的人,而后踩住胸口猛然朝着心窝捅上一刀。
李承乾站在墙头,眺望那一边的狂野,大战之时,他作为主帅同样也在城墙上参与了奋战,亲手斩杀了书名吐谷浑守将,此时身上斑斑驳驳的血迹,铠甲之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痕迹。
连续一日一夜的鏖战未歇,当看见城墙上下的无数惨状时,人的情绪早已不再是悲悯。
心里的麻木带来的是对环境的格外敏感,阴冷的空气带着丝丝腥臭的气息弥漫在这片旷野之中,伴着有些昏暗的夕阳,死亡与夜黑所带来的恐惧渐渐弥漫在城头降军的心头。
人口不过万的小城,这种功绩对李承乾来说似乎算不得什么,爬上城头,坐在凹凸的女墙之上,将双脚放在城外,看着那已经投降的三千多守卒,心中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投到了李承乾的身上,城下的嘈杂的喊叫声此时也已经停止。
“总归还是要有个了解啊,下令吧,记住,只能砍断双手。”望着地下已经被绑成粽子似得敌人,李承乾以沙哑的声音低喃了一句,不过他的说话并非得到身后几位将领的认同。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去没人附和,众人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似乎连声音都没听到一般,有些事情,他们已经麻木了,不像是李承乾,他刚刚接触这些,还需要适应才行,他自己自然也懂,半晌之后,苦笑一声,朝着下方挥了挥手,转而起身回到城墙上。
因为这样的心情影响,李承乾并没有说一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后方几名将领见到之后也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未表示什么。
当然,这也证明了,吐谷浑来的那二十万兵马并未给众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压力。对于他们来说,这也只是一场比较不好胜利的战争而已,至于失败?他们并没有如何想过。
众人回了城楼。李承乾依旧是对着那张大非川的地图发呆,片刻后才指向地图上的几个箭头低声道:“探马来报,吐谷浑人已经度过了大河坝,这种行军速度,呵呵,相比是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了吧。”
“如今举世皆敌,伏允若还能镇定自若,那倒是奇事了。”牛进达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我们也已经知晓对方的战略走向。怕是便要与此处与其交锋。”说着点了点暖泉所在的位置,哈哈笑了一声“敌众整而将来,待之若何?诸位,我大唐近十万将士性命,都交在我们手上了……努力吧。”
他拱了拱手,其余将领便也沉重地拱了拱手。李承乾笑道:“以十万兵马对阵二十万,诸位还能有这般闲情雅致,我无忧矣!”他这样说着,用力拍了拍这片地图,哈哈笑了一声:“不跟他打!咱们去乌海城!告诉手下将士,将城中所有粮草全都带走,一颗不许留,其余牲畜牛羊,近皆屠宰做成肉干!”
众人微微一愣,看着地图思索了半晌,这才无奈的笑了笑。
“这领兵的将领也是奇人,这般快速的行军,粮草辎重如何能赶得上来?若是步步为营,我等定然不敢与之争锋,可是如今嘛……”
李承乾哈哈一笑:“怕是把我当成不堪一击的二流三流了~”
他走下城墙,不远处,壮如铁塔的汉子从远处渐渐走进,虽然他的衣冠整齐、一丝不苟,但身上脸上依旧流着的,冒着热气的鲜血,却透露出方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异常战斗。走到面前时,二憨拱手一揖:“启禀殿下,战事既然告一段落,城外的俘虏也都已经被处理。”说着看了看这座城池,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道:“用不用……”
李承乾却是摇了摇头:“下令整军,告诉手下的兄弟们,晚上辛苦一些,连夜退守暖泉,三日之后,必须赶到乌海城。”转头看着边上的突利叹了口气又道:“可汗最近辛苦一些,将附近村落,城镇,能抢的牛羊粮草全都抢了,至于百姓,不杀一人……若是碰到守军,不必恋战……”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随后感觉到似乎太啰嗦,李承乾的表情定了定,然后苦笑出来,拍了拍成突利的肩膀。两人相处了这些时日,若说战斗素养,这些将军也绝对不必李承乾弱上多少。
微微一笑,突利也只是答了声:“是。”然后望了望身边的亲军,两人联手走了。
望向城墙,李承乾轻轻的松了口气,目光所及,大唐的军士在城中不断的忙碌,奔走来去,更远处,城中渐渐的开始有些激烈的反抗之声。
城池外的原野上,微寒的春风着吹过满是血腥与烽烟气息的野外,尸体、伤者与集结的、躁动的大军一路延伸,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未知的命运。
这还只是这场战争的开始……
不久,侯君集与余男的军队便悄悄的度过黄河,朝着远处的且末行去,哪里是这支二十万吐谷浑军队夸吕的存粮之地,在慕容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