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内的风突然呼呼刮了起来,夜风又冷又沉,沃尔姆斯的居民们早已深入梦乡,连小偷和强盗此刻都该忙乎完工作,歇息去了。
火把将下水道照的通亮,两侧石台上倒躺在地的狗头人们哀嚎的影子映在墙上,张牙舞爪,好似鬼怪。
四个人站在道中间布满淤泥和污秽的水沟中,两两对立。
杰森好整以暇地望着克图玛和索尔,他轻轻弯下腰,掰开刚刚杀死的狗头人凸出的狗嘴,一用力将拿在左手的火把插了进去,然后起身从尸体上抽出自己的长剑,冲克图玛讥讽地遥遥一指。
“索尔大人——”狗头人出奇地冷静,粗短的小爪子紧紧握住细剑,用特有的古怪口音对身后的野蛮人说道:
“请不要插手这场战斗好吗?”
“啊——?”无论是索尔还是对面的杰森,都因克图玛这稍显自大的要求而愣住了。
“但是……”索尔按住腰间的刀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面前的两人给他一种特殊的危险感。
穿着华贵之人一看就是不应该出现在下水道的人物,虽然一看就不是战士,但这样打扮的人来下水道,定不会是单纯为了杀人取乐的事情。
而另一个人就更不用说了,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即使隔着这么远索尔也能感受得到。
“这人绝对不好对付——恐怕比岛上的野蛮人还要厉害。”索尔上下打量着杰森,随意的姿态却毫无破绽可言,看似无所戒备,但随时可以从任意角度发起攻击。
如此老练的架势,索尔自问自己也做不到,他估计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克拉托斯能稳稳胜过此人。
握紧手掌,搓搓掌中渗出的汗液,面对这样的敌人,索尔想着两人一起上也未必是对手,而现在克图玛竟然要自己单独迎战,这让索尔十分担忧。
“我也想和索尔大人一起,立刻就将他斩杀于此——”克图玛盯着杰森,一字一顿地说道,小狗吠叫般的口音也掩盖不住话语中透出的怒火。
“可我必须给予他一对一战斗的机会,这是面对另一位贵族时所必须要遵守的骑士精神——公平。”
“贵族?”索尔难以置信地看向杰森,满脸怀疑,怎么会有贵族穿成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他倒觉得这人不像贵族,反而像刚才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
杰森?斯佩萨收起了方才张狂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就好像克图玛的话语在不断撩动着他飙升的怒火一般,半眯着双眼,冰冷地盯着举剑在他面前的矮小狗头人。
“是的,他皮甲上有一块盾牌做底纹的纹章,”克图玛继续向索尔解释道,连跟在杰森身后的德扬?塞拉芬也饶有兴趣地听了起来。
“虽然老师没告诉过我,权杖是哪个家族的徽记,但他说过只有骑士才能用象征‘守护’的盾牌来做纹章底纹。”
随着克图玛的解释,索尔用力瞅着男人胸前的老旧皮甲,试图找到狗头人所说的权杖盾牌印记,但始终没有看到,直到杰森自己伸手抚摸起胸口的某处时,索尔才隐约见到一块儿盾牌状的白斑,上面似乎还刻印着什么图案。
“懂得很多嘛,小老鼠——”杰森平静地开口。
他轻轻用手抚摸胸口的皮甲上被时间流逝所渐渐涂抹掉,变得越发黯淡的徽记。
那是一面银白色的小盾,小盾上刻着一把日轮形状的权杖。
杰森的记忆也仿佛随着克图玛的话回到了从前,那个曾经对他来说视为荣耀而今当作痛苦默默封存的地方。
银堡最为广阔,最为宏伟的议事大厅中,洛兰的国王,洛泰尔三世从金光闪闪的王座上缓缓走下。
英武的侍从们执剑带甲,侧立一旁,国王身旁跟随着手捧银碗的阉人,碗中乘着清水。
杰森依然记得国王苦笑着对他们说的话“诸位,我只能用这未曾被光明神祝福过的水,来为你们洗礼了,不久前,圣衣会也背叛了王国。”
那是霜月战争打响的一年,也是杰森所经历过最寒冷的霜月。洛兰王国四面受敌,欧伯坦、法兰、教会、觊觎着王国土地的野心家将魔爪伸向洛兰,康拉德大公作壁上观,任由整个国家陷入绝境。
“从今以后,诸位便是骑士了——洛泰尔家族的骑士。”出自洛泰尔三世口中的这句话曾经被杰森当做圣典供奉在心中,洛泰尔家族的骑士,他做梦都会因为这八个字笑醒,也为此他立誓要击败任何胆敢来犯的敌人,保卫王国。
可如今他又在哪里?
下水道里“滴滴答答”的水声未曾断绝,杰森斯佩萨摇动长剑,区区一只狗头人、一只耗子、一只老鼠也敢大言不惭地赋予自己“公平”?
现如今连生活在下水道里的杂碎们也开始标榜骑士精神了?那亡了国,没了主人,失去家的骑士,又到底算什么?
一股邪火从杰森腹内燃起,愤怒、沮丧、愁苦、悲伤、所有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混合在一起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说的不错呢——”举起持剑的右手,和左手交击,杰森啪啪鼓起了掌。
“但可惜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有你那烂透了的通用语口音。”紧紧扎着绑腿的双脚,踏踏踩着污泥朝克图玛走来。
“连光都不敢见的狗头人,就一辈子生活在下水道里好了——记住,”他走的近了举起长剑,寒光闪烁。
“下辈子不要再张口闭口骑士精神了——光明神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