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谷之中,暮色沉沉。司空焰在内皇城中歇息了好些天,方才恢复过来,好在渡灵之法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大的损害。她闷了多日,今日方有机会来风谷走一趟。
案上的那个残局已胜负分明。司空焰皱起眉头,迟迟不敢落子。一片红叶飘下,坠在她肩上,本是轻盈的薄叶,这一刻却如重石。她的面容突然松懈下来,摇头道:“我又输了。”
病欢收拾着棋盘,莞尔道:“来日赢回便是。”
数月的学习,她的棋艺已进展许多,但与病欢仍相去甚远。司空焰有些落寞,因为她不知自己是否仍有来日。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不语。
她要死了。
慕央要用她来祭天,复活风姝,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所以,她要死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却是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以前她在救师父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所以她没有犹疑,也不需要思考。但是现在,她不想死。她有了孩子,她还没有见到她的长大成人。
那夜她和慕忘说了那么多话,幻想着那些游历山河的美好画面,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注定要死,那些都不可能再实现了。
她真舍不得。
病欢见她面色凄迷,突然道:“还记得我当初同你说的那句话吗?”
司空焰微怔,病欢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道:“有的时候,人们所看到的,所认为的,皆非真相。”
她记得,这是病欢提出同她弈棋那日说过的话。司空焰不知他为何突然又提起,只得疑惑地点点头。
“慕央要在日蚀之天做什么?”
“复活风姝。”
“复活风姝需要什么?”
“我。”
病欢摇了摇头。
司空焰眉间皱起,低头思忖了片刻,方道:“姝灵。”
病欢颔首,道:“所以,想清楚。”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病欢的意思,想清楚慕央的目的是什么,才能看到被她遗漏的真相,才能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山间传来雏鸟的归鸣,夕阳缓缓从山头沉下。不知何处来了一阵风,将二人的衣裳吹起,随草木飞舞。司空焰稍稍回过神,见天色已晚,她便起身朝着病欢行了一礼,道:“多谢医圣,焰儿先告辞了。”
病欢莞尔。
其实她很羡慕病欢,因为他一向看得很开,他好像很关心一切,又好像很轻易就能置身事外。司空焰朝外走去,地面的花草似依依不舍,轻轻缠着她的脚踝。
她走出院外没两步,便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慕忘。她笑着摇摇头,这段时日自己一直闭门不出,好不容易来一回风谷,还要被保护得这般严实。
真让她越发埋怨起慕央来了。
……
……
二人回到内皇城时,见天和殿依旧有亮光,便径直入内。殿内众人神色有异,显然有事发生。司空焰隐隐不安,下意识握紧了慕忘的手。果然,他们刚踏入殿内,栖迟就上前报了个极为糟糕的消息——苏相失踪了!
他们本来胜算就不大,现在苏幽竟然失踪,更是希望渺茫。
慕忘闻言神色骤变,沉声道:“三日后便是日蚀之天,苏幽如何会无故失踪?”
栖迟眉间颦蹙,回道:“臣亦不知,我与纹隐离开后,苏相便不见踪影。”
“他之前可有同你说些什么?”司空焰问道。
栖迟思忖了片刻,方摇头道:“苏相只说,日蚀之天众人恐无暇顾及皇女安危,让我留下照看便是。”
“这是自然,劳烦栖迟大人。”司空焰颔首道。此战凶险,众人皆需抵挡慕央的动作,当然需要一位灵力高强之人来保护慕宝的安全。
慕忘闻言,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是愈发疑惑,难道这也是苏幽的计策?可当下形式这般紧迫,即便是计策,也当同自己知会一声。念及此处,慕忘不免不悦,但仍吩咐道:“依旧按苏幽之前的布置安排。另派一批人,继续搜寻苏幽的下落!”
“是!”众人忙应道。
司空焰抓着慕忘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神色缓和了些。二人走出殿外,惟听冷风拂过,抬首之间,一片夜空星辰入眼。二人静静看着那片忽明忽暗的星辰,再无话。
……
……
即便做了再多准备,也无人能抗衡这永恒流逝的时间。日蚀之天很快悄然而至,将所有人压抑的心情推至巅峰之态。
风城各处,都设了防备,浸没在一片紧张气氛之中。空气也阴冷干燥,消磨着众人的心性。除了依然不知身在何方的苏幽,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天窟前的那一片空地之上,沉默着等待慕央的到来。
司空焰看着崖上的那个洞窟隐在云层中,那处直通赋予她风神灵力的降神殿。降神殿便是一切的起源,所以降神殿前,也是她最好的归宿。此处,还是他们曾与纹隐大战的地方,她所站的这片土地,埋过很多鲜血与人骨,千年之前,千年之后,都一样。
司空焰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慕忘、君墨、楚怜……唯有栖迟保护着慕宝,呆在了静安阁。他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站在她身边,就是她最大的支柱。
她不喜欢诀别,更不大会说告别的话,但她终是念着他们每一个人。
如若此劫可过,她很感恩,也会好好活下去。
突然,地面猛烈地抖动起来,将司空焰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握紧手中的绯影剑,看向不远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