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颖先去了,古钺聪从营帐出来,一眼望见眼前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营帐。群雄吵闹惯了,此时在月光下静悄悄的,别有一种侠骨风趣,令人可爱。古钺聪心中生出感慨,忖道:“众位英雄因我而来,只求人人无事才好。”但想到天一亮,三十名嗜血教奴才就必死无疑,心中总不是滋味。忽然,一股凛冽的冷风钻入袖口,竟是说不出的寒意。古钺聪拢了拢胸前衣衫,望着稀星朗月,暗道:“龙儿,这会儿你能和你说说话该有多好。”
想到龙儿,他也不入营帐去,迈开大步登上东面一座小丘,放目远望,但见银汉迢迢,四野森森,天地苍茫之中,唯闻隐隐狼嚎。
古钺聪在一凸石上坐下,手抚着身前衰草,忍不住想:“我与龙儿相识之时,正好是开春三月,如今清秋忽至,龙儿便此别去。我们莫不也像这春花秋草、晨光秋露一般,好景不长?”
直至天色微白,古钺聪也未曾片刻交睫入睡。渐渐地峰顶杲日初升,万丈朝霞照在面颊上。古钺聪抬起头,满眼皆是萧索之景,他转过头来,见身后有一块光秃秃的石壁,石壁上衰草随风飘荡。
忽然,他站起身来,双足轻轻一点,跃上石壁,在石壁上刻下数行字来:
绿肥红瘦欢几旬?离离衰草待日昏。
三分玉露催叶落,一寸相思逐青云。
劳燕分飞别时路,悲风画扇香消殒
莫问春秋错几度,江湖苍茫正纷纭。
每一笔均深入近寸,乃是古钺聪以指力所书,写完最后一划,他才自石壁缓缓落下。这几行字无论字迹还是诗文都绝然算不得佳作,但却是他心绪写照,望了半晌,古钺聪转身,缓缓向山下走去。走不几步,忽又转身过来,双掌齐出,劲力到处,石壁上字迹被纷纷劈碎,最后只能认出“绿肥红瘦”、“寸相思”、“江湖苍茫”几个字。古钺聪自言自语道:“龙儿机敏多变,就算受人挟制,也一定能逢凶化吉。”当下不再多想,大步奔下山去。
下得山来,英雄盟已经整列待命,此时见古钺聪自山上下来,一人低声道:“我就说昨晚听到有人哭罢,你们偏不信。”群豪见他面色憔悴,双目满布血丝,均想:“将军的病越来越重了。”
邱一丈道:“欧阳教主,派出去的探子已回报说乌衣巷并无埋伏,我们这就启程罢。”
欧阳艳绝看了一眼柳少颖,柳少颖振臂一呼,朗声道:“随我开道狮子林。”
群豪面面相觑,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邱一丈道:“不是说好走乌衣巷么?”
欧阳艳绝道:“狮子林的伏兵已被诱往乌衣巷,我等取道狮子林,可保万无一失。”
柳少颖道:“狮子林五十里路程,虽多是坦途大道,但出了狮子林还有三十里极险要的路要走,大家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通天府,有甚疑惑,在下路上一一作答。”两百嗜血教众奉欧阳艳绝之令,当先领路,群豪虽然一头雾水,也只得奉命前行。
嗜血教众奉命疾行,两个时辰中,英雄盟奔袭了近三十里,不少马匹累毙。欧阳艳绝下令两人共骑,快马加鞭赶路。
群雄走了一路,果然不见沿途有伏,渐渐放下心来。柳少颖走近古钺聪和欧阳艳绝,低声道:“属下看过了,一路之上几大门派均无异常,只有苍霞派的弟子垂头丧气,巴图图一路上也不大说话,方才我叫了他三声才听见,和他说话,他似乎也有些神不守舍。教主,将军,你们所料丝毫不差,苍霞派大有问题。”古钺聪道:“诸事可都依计而行?”柳少颖道:“将军神机妙算,昨晚寅牌时分,乌衣巷的伏兵显然收到情报,在十里之外藏匿起来,埋伏在狮子林的敌人也悄悄前往与之汇合了。就算少林和青冥不与敌兵遭遇,我们也可以安心赶路了。”
英雄盟又走半个时辰,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起,一嗜血教奴才快马来报:“少林和青冥在乌衣巷遇敌。”
群雄又惊又喜,那探子话音方落,只见巴图图虎背一挺,若非一旁弟子及时扶住,险些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他这一举动极是轻微,且一晃即逝,群豪高兴之下,均未留意,但却没逃过古钺聪、欧阳艳绝、柳少颖的眼睛。
到此时,三人已能确定,苍霞派就是高进伦的人。
群雄纷纷上前问询,柳少颖当下将如何发现伏兵,如何将敌人诱往乌衣巷,如何派一百名嗜血教众故造声势,假扮英雄盟,如何让少林青冥弟子隐随其后,伺机反突袭一一说了,至于为何要隐瞒群豪,精明的人无需多说,憨直的人想不到,也就不用多说。
群豪听完,无不叹服欧阳艳绝奇计鬼谋。玄悲却大声道:“阿弥陀佛,教主派本教弟子现身诱敌,甘犯奇险,却让敝少林和青冥杀敌立功,贫僧惭愧。”
群雄大多明白过来,纷纷点头,欧阳艳绝道:“诸位齐心协力,共成大事,欧阳某已是感激不尽,方丈这话,提也休提。”
午后不久,英雄盟从狮子林出来,本拟舒一口气,抬眼一看,却见前方重岩怪峰,危崖耸峙,突突兀兀几无寸土,一条小道夹峰而出,从足下绵延开去,一直延伸到目光尽头。前面的路,竟比狮子林要凶险万倍。裘仁智道:“素闻通天府地势居高,据守天险,这些年方能抵御鞑子兵袭扰百姓,为何这条路却是往下而去?”柳少颖道:“通天府不止能外御鞑子,也能对付国内生变,不然,刘雷傲自可派兵攻打,又何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