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内伤在身,要追上欧阳龙儿亦非难事,但他此刻心境,不愿去追,任由欧阳龙儿向前奔去。欧阳龙儿道:“你回去骑马,我慢慢走着等你。”身影转入郁郁葱葱的春色之中。
下山还有几十里路,古钺聪只得往回走,心道:“这丫头精灵古怪,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捉弄人的伎俩,这一路当小心为是。”重又走回溪边,骑上另一匹马追了上去。
两人相距不远,欧阳龙儿又有意等他,一炷香时分,已经追上。欧阳龙儿听得身后马蹄声,说道:“古大哥,你若追上我,这一路我便都听你的。”扬鞭在马臀上狠狠抽了几鞭,那马儿奋蹄奔下山去。古钺聪也想早一刻离开神教,纵马追了上去。
两匹红马好生神骏,驰了半日,仍不见丝毫疲态,反是越跑越欢,古钺聪只觉两侧风景迅速倒退,心中愁闷似乎也被抛到了身后,精神渐渐好起来,接连几鞭,欲追上欧阳龙儿,但欧阳龙儿骑术果真了得,自己无论如何扬鞭催马,竟追她不上。
欧阳龙儿放慢马速,待古钺聪追上来,说道:“怎样,我骑得还不赖罢?”
古钺聪道:“看你样子,在京城也常骑马罢?”
欧阳龙儿道:“我小时候满京城疯跑疯玩,六岁就学会了骑马,爹爹见我爱骑马,在京郊造了一个跑马场,还请人来教我,可后来,他们都不如我。”
西北地广人稀,向来都是信马由缰,古钺聪听欧阳龙儿说跑马场,想不出是怎样一番景象,说道:“我从来没去过京城,不知天子脚下是什么模样。”
欧阳龙儿道:“去了就知道了,你跟着我入京算是找对人啦,当今世上,比我更熟悉京城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又问道:“你现在好些了罢?”
古钺聪经此一跑,汗水涔涔而下,胸口郁气去了大半,说道:“好多了。”
欧阳龙儿道:“每次我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到跑马场骑两圈马,只要流一身汗,所有不开心的事就都抛在脑后啦。”扬鞭向山下而去。
古钺聪望着她娇俏的背影,心道:“她骗我不会骑马,和我赛马,原是为了帮我。”双腿一紧,追了上去,说道:“郡主,多谢你了。”
欧阳龙儿道:“你可以叫我龙儿。”忽指着山下道:“古大哥,那边有几间房舍。”古钺聪一看,说道:“我们到镇上了。”欧阳龙儿喜道:“我又饿又渴,快走罢。”
两人并骑而行,一道阳光照过来,古钺聪抬手遮眼,无意间见欧阳龙儿面上绯红,粒粒汗珠自两腮滑落,丽日之下,欧阳龙儿腮如新荔,似乎是弹指可破,忍不住又想起香儿,心中悲恸之余,更有恍如隔世之感。就在这时,欧阳龙儿突然停住马儿,低声道:“古大哥,那边有烟。”
古钺聪随手势看去,果见不远处的树林中有白烟缓缓升起,烟虽不大,在日光下却十分惹眼,一阵微风吹来,两人均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古钺聪道:“有人在林中烤肉。”欧阳龙儿喜道:“今天运气真不赖,有人送马,还有人为我们备饭,走,吃饭去。”
古钺聪道:“人家在此烹食,多半不喜人打扰,再需片刻功夫就到镇上了,我们走罢。”
欧阳龙儿道:“我不,我就要吃林中烤肉。”早已下得马来,向白烟处走了过去。两日下来,古钺聪知她小性儿脾气发起来,谁也拦不住,只得拴好马跟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杂草树林,肉香味越来越浓。欧阳龙儿腹中本就饥饿,闻到肉香,忍不住大咽馋诞,偷眼想看古钺聪可有见到自己模样,不料古钺聪喉头亦是一动,正好也在看自己,两人相视一笑,悄悄向白烟处靠近。
行到将近,两人藏在杂花乱草间偷偷看去,一身材肥大,身穿紫酱色华丽长袍子的少年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少年弓着背,正一面鼓着腮帮一面挥动手中梧桐叶,使劲往火堆上扇风。
欧阳郡主一见那少年,登时睁大眼,露出又惊又喜之色,她定了定神,凑近古钺聪耳旁道:“怎么只有肉香,不见烤肉啊?”古钺聪指了指火堆,低声道:“在火里。”欧阳龙儿皱着眉头望了片刻,半信半疑道:“你去抢了来。”古钺聪也着实饿了,迟疑道:“这不大好罢?”欧阳龙儿道:“有什么不好,江湖中人,最讲劫富济贫,如今我两个腹中是一贫如洗,从这脑满肥肠的胖子手中夺走一只鸡,天经地义。”见古钺聪仍不肯去,又道:“我倒是想亲自去,可是我一个堂堂郡主,要是让人知道八王爷的千金在半路抢人鸡吃,我爹的面子往哪里搁?”说罢,又指了指那少年,古钺聪顺势望去,不料欧阳龙儿突然从他身后猛力一推,将他从草丛中推了出去。
那少年见着草丛中陡然走出来一人,大惊一跳,问道:“你……你是谁?”
古钺聪心下暗暗好笑:“同样一个当,我竟上了两次。”见那胖少年满脸黑灰,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在面颊上划出好几道深沟,知他一定已经费了不少功夫,说道:“这位兄台,做什么好吃的?”
那少年定了定神,竖起一对浓眉,说道:“没吃的。”便又蹲起继续扇火。
古钺聪回头看了看欧阳龙儿,只见欧阳龙儿双手在半空不住比划,要他动手抢,古钺聪看了那胖子一眼,终于还是不忍动手,只道:“兄台可否将这叫只花鸡卖给我。”
那少年头也不回,一甩绸缎衣袖道:“你看我像缺银子花的叫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