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总兵的亲信随从出了巡抚外宅,回总兵府取了令箭,一路打马出大同武定门、过北关,穿孤店堡、过拒墙暗门,经榆涧堡、宏赐堡、过拒墙暗门,后晌时分到达得胜堡。
见到得胜堡参将,总兵亲信传令:
“大人原话:不能激怒东达子,更不能失了天朝威严。得胜堡参将参照巡边夷定制,酌减执行。”
参将想了半天,这几年边军穷的叮当响,除非是林丹汗亲自到口,一般的巡边夷早就不接待了,哪有什么定制!
参将跑去西面文衙,终于翻出一页发黄的规定。
万历年间定制:“如遇巡边夷人到界,参将先宴一次。每酋长赏缎一匹,折价银一两四钱,颜色梭布四匹,余散夷各布二匹。每五日给大羊一只,折价银三钱,饼一百,折价银一钱五分,酒一坛,折价银一钱。”
行!就是它了。
得胜堡参将取了公家一两银子,命人赶紧准备迎风宴,多出来的赏给办事跑腿的。
规定每酋长赏缎一匹,颜色梭布四匹。口子外主事的东达子好像有三名,也不知道是不是酋长,那便赏每人一匹缎子吧。参将又紧急差人去街上的绸缎庄赊回来三匹缎子,月底着文衙去结账。
规定散夷各赏布二匹。东达子来了好几百人,不行,太破费了。参将把这条直接酌减了。
规定每五日给大羊一只,饼一百,酒一坛。参将索性改作一次性赏牛两头,命人去堡里牵两头拉车的老牛。
准备停当,总兵亲信扮作一名千户,向参将要了三个伍的士卒,牵着牛担起担子出长城。
库尔禅在得胜口外呆得心烦,几次上去催促,城上都是一句话,“你们等着。”
忽然得胜口的城门洞嘎吱一声打开,鱼贯而出一队挑夫。
为首一名千户打扮的明军军官,一开口却是蒙古地方的汉语口音。
“让你们久等哩,参将大人怕你们饿了,让我送些酒宴给你们哩。”
库尔禅正饿的发慌,望一眼酒宴大失所望。
馒头一笸箩,烧饼一笸箩,枣一金斗,烧酒一大瓶,黄酒一大瓶。
库尔禅带了几百名八旗兵,护军和被甲各一半,这点东西够谁吃的。
千户道:“莫嫌弃哩。现在庄稼青黄不接,漫说烧酒黄酒,就是馒头烧饼我们边军自己都吃不上哩。可惜这两头牛,正套着车就给你们牵来哩。”
库尔禅问道:“书函可有回音?”
“莫急,莫急,你且听我说完。这里三匹缎子,你看这纹路,都是上好的南京货,参将大人见你们三个宰生辛苦,赏给你们,快些收好莫让下人看了去。”
库尔禅恼道:“我问你,书函可有回音?”
“莫急,莫急,你和我就是跑腿办事的,大人的事,急有什么用。”
库尔禅气得一把揪住千户的衣领:“我最后问你一遍,书函可有回音?”
“哎呀,你这是作甚哩!扯坏了我的衣裳不打紧,扯坏了参将的回信,我可不敢叫参将给你另写一封。”
“回信拿来!”
千户两眼滴溜溜地四下打量,右手磨磨叽叽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库尔禅封号是巴克什,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他一把抢过书信,撕开封口。
信内密密麻麻蝇头小楷写了三大章。
库尔禅匆匆读过一遍,马上再读第二遍,疑惑之中又仔细地推敲第三遍。
回信中一句三经典,一行两生字,库尔禅不知所云。
千户凑过来问:“这信里写了些甚?”
库尔禅憋住一口气,一腔怨气全洒在千户身上:“我且问你,为什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你这个人讲话好没有道理!这话你该问我们家参将去,我哪里会知道。这封信是参将大人写给你们家汗王的,你既然撕开看了,给我写个回执,我还要回去交差哩!“
库尔禅低头一看,信封上果然写着:“满洲国汗启”,信口还有被自己撕毁的封签。
库尔禅出了一身冷汗,随即镇定下来对千户冷笑一声:“你既然出来了,就随我走一趟吧!”
“那可不行!我要回去哩!”
“由不得你!”
库尔禅一声令下,绑了千户同十五名边军打马回营。
阿巴海的大军经过一日行军,离得胜口已经近了许多。
库尔禅带着同行的卫寨桑、罗硕二人,押着十六名俘虏向大汗复命。
阿巴海请出文馆宁完我讲读书信。
宁完我看罢言道:“这封信文字诘屈聱牙,通篇引经据典。一句话一句话的讲读,恐怕讲到明天早上也讲不完。我将内容总结一下,其实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话,满洲国既然来讲和,就要表现出诚意,效仿古人退兵九十里。”
“第二句话,十日之限时间太短,不够公文往来的时间。”
“第三句话,满洲国的书信中对南国皇帝的称谓大不敬,参将不敢转呈,请大汗重写。”
阿巴海听罢询问:“宁把式,以你之见该怎么应对这封信?”
宁完我回答:“大汗,这不过是明朝官员惯用的推诿手段而已。大汗应当回书严厉申斥。将俘获的明军仅留一口,割耳贯鼻,令其回书。其余俘虏全部杀掉,大汗兵临城下,以震慑南国。”
阿巴海沉吟道:“如果这么做,就一点回转的余地也没有了。”
宁完我道:“明朝那帮贪员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只要十日之期一到,大汗正好以此为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