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抚看完信函,眉头紧锁。
“这件事我不能粘手。”
张巡抚解释道:“麻总兵,这个节骨眼上,这件事我要是插手,立刻就是粉身碎骨。这封函差人转给阳和的宣大总督罢。”
麻总兵回道:“东达子给宣大总督专门预备了一封一样的函。不光是宣大总督、你、我、刘公公、两路参将、连镇羌堡守备都有一封。”
张巡抚一声奚笑:“东奴想得倒是周到!想堵死我等推诿公文之道。”
张巡抚信手将书函放在一边,“东奴既然遍洒公函,也就是说此事没有主事之人。哪个官帽子大哪个管吧。”
麻总兵提醒道:“总督大人去了山西缴贼,眼下大同镇以军门为尊。”
明朝的宣大总督负责大同镇、宣镇、山西镇三处防务。陕西的流贼逃窜到山西,宣大总督去山西缴贼属于份内工作。
张巡抚纠正麻总兵:“总督去了山西也是总督。路途虽远也要总督示下。”
麻总兵放下烤好的黄鼠。
“老伙计,你可不能不管。东达子只给了十天的期限。要是惹毛了他们,万一东达子打进边墙,大同城内自然没有嘛哒,城外咱们的那些生意就全完了。”
所谓“伙计”,在明朝意为“合伙人”。
精明的山西商人,在中国第一时间发明了所有权和管理权分离的商业模式,又发明了所有权按股份持有的合伙机制,使本应互相牵制的大同总兵和大同巡抚短时间内结合成为一对相互合作的“老伙计”。
麻家是大同本地世家,先祖麻贵在朝鲜抗倭之后多出将才,几乎满门总兵,曾与辽东李成栋世家并称“东李西麻”。
麻家的一位祖上,麻承恩,官至都督同知,以勇猛著称,历任宣府、延绥、大同总兵官。奉命往辽东抗击东奴,结果这位麻都督积极避战,下狱论罪当死。麻家上下打点,皇上罚麻家八百匹马了事。从此以后,麻家失去圣眷,家道中落。
张巡抚出身贫苦,福建同安人,即后世的厦门沿海,郑成功的老家,海盗出没的地方。因为地缘的关系,张巡抚心思灵活,理财颇有心得,为官所到之处造福黎民百姓。张巡抚年纪大了,巡抚花花世界的大同镇是其仕途的最后一任,不免为开始为后代着想。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麻家的关系在大同盘根错节。张巡抚和麻总兵年纪相仿,心思相同,二人一拍即合。
正因为二位在大同镇有产业,张巡抚上任之后施展理财神通,不仅给大同镇官兵发了饷,还修缮了破损的边墙,添置了新的铁炮。麻总兵焕发青春,在乱世之中将二人的产业护了个严严实实,买卖眼见着蒸蒸日上。
麻总兵搬出此事,张巡抚不能不好好思量。
“麻总兵,东奴真要是蓄意犯边,守住边墙你有几成把握?”
麻总兵回答:
“若是军门巡抚大同之前,守住边墙我一成把握也没有。如今嘛,我有五成把握。如果军门能再拨些银两,添置一些这东西,我就有八成把握!”
麻总兵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铁疙瘩,放在烤肉的炭火旁边。
张巡抚询问:“这是何物?”
“这叫石榴雷,是我本家一个不争气的侄子从塞外土人那里重金购得。”
麻总兵将发生在杀胡口的故事拣能说的向巡抚述说一番,重点描述麻时守备如何历经辛苦,为朝廷访得如此神兵。临了,麻总兵将石榴雷的价格翻上一番,报给巡抚。
巡抚手摸石榴雷,内心吃惊不已。
半晌之后,巡抚自言自语:“边墙的市场严禁向口外出售兵器,却没有禁止从口外购买兵器,只是这银子,实在不好筹措,如果再从代藩那里拆借……”
巡抚摇摇头,不再言语。
麻总兵小声问道:“东达子还在得胜口等着,咱无论如何得给人家一个回话,这回话怎么给?”
张巡抚思索片刻,回道:“先拖着他们。”
巡抚向总兵面授机宜。不可激怒东奴,也不能失了天朝威严。书信可以转达,但是书信中对天子大不敬,又不能转达。东奴最好重写一份。
总兵闻听,依计而行。唤过随从,面授一番。
总兵随从立刻离去,军情公文一路如何加急返回得胜堡,暂且按下不表。
……
话说四合院内的厢房门帘一挑,一个十六七的标致姑娘盈盈地虚扶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文人出现在门口。
张巡抚疾步上前热情地招呼:”玉铉,到底是你年富力强,老夫羡慕不已啊。”
文人逛青楼,在明朝是一种fēng_liú潇洒,彼此切磋很自然。
被唤作“玉铉”的延绥巡抚陈奇瑜显得容光焕发。
“果然名不虚传!全然不消我动作分毫,旅途劳顿一扫而光。实在是妙不可言!”
坐过瓮的姑娘最精于此道。
张巡抚年纪大了,经常一边享受一边能舒舒服服地睡去。
张巡抚会心一笑:“蓝儿姑娘三寸金莲,曲径通幽。玉铉既然喜欢,以后就让她伺候陈巡抚。”
陈巡抚两眼放光:“奇瑜怎敢夺老大人之爱!”
张巡抚故作不悦:“玉铉说得哪里话!陈大人深得圣眷,为我点拨朝中局势,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死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收尸。”
麻总兵上前搭讪:“两位军门,黄鼠烤好了,吃一定要趁热。”
张巡抚一手牵住一人,热情地说道:
“来来来,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