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龙对麻时守备开口道:“将军所言在情在理。”
一条龙压低声音:“我家首领吩咐,将军如能促成此事,我家首领愿意献上一千条马尾。”
“一千条马尾巴?”
麻时顿时眼前一亮。
马尾巴可是好东西。
大明朝和大金国官方贸易马匹,老百姓如果参与就是“私市蒙马”的罪名。
天启年间,麻时守备的前任,麻岌守备,参与贸易马匹东窗事发,经查是“家丁”私下所为。麻岌因盘问过紧导致涉事家丁死亡,事后嫁祸于太谷商人。有商人将守备麻岌告到大同巡抚衙门,“麻岌持恶淫刑,引故勘平人”。堂堂巡抚居然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守备,于是巡抚奏报皇帝,皇帝出面才主持了公道,麻岌守备调任,麻时守备继任。
麻时有了前车之鉴,上任之后坚决不碰马匹交易,但马尾巴的贸易却明文不在“私市蒙马”的罪名以内。
在明代,以马尾作为装饰是一种“奢靡”的时尚。
以马尾衬裙据说是从朝鲜传来,最开始在武官中流行,在明朝成化年间在京师百官和士人中风靡一时。没条马尾裙,当官的出门见了同僚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治世余闻》记载:“京城士人多好着马尾衬裙,营操官马因此被人偷拔鬃尾落膘。”
气得明孝宗亲自下令:“今后有用马尾服饰者,令锦衣卫缉捕!”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马尾“奢靡”风气日盛,除京师之外,以江南为最。
在南京,以马尾编织的瓦楞帽儿,绝对是体面的象征。男子束发的高档网巾也多用马尾编成。用不起纯马尾的,就在头上插几根马尾巴毛作为装饰表示追赶潮流。
马尾巴在明朝供不应求,利润巨大,边墙内外马尾巴的交易即使在双方交战期间也从未中止。
而垄断马尾买卖的人正是沿边的守军,或者说是边卫的军户,他们入边收购马尾时就住在守军的营堡中。
“龙兄弟办事上路!”,麻时守备笑容满面的称赞一条龙。
“这样吧”,麻时爽快地答应,“凡是逃入杀胡堡的汉夷,我一律推说是出边种地的汉人;逃入杀胡堡的真夷,我就尽力推说是麻家的达兵。躲过风头,龙兄弟尽快把人带走。”
“如此多谢麻将军。”
“不过”,麻时话锋一转,“对上面我总要有个交代,到时候少不得要把一些倒霉的真夷推出边墙做个样子。”
一条龙叹口气,“也只好如此了,恳请麻守备到时尽量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
麻时将桌上的银子再度放入怀中。
“龙兄弟,我不想知道你家首领为什么要救这些夷人。我只想知道,这里除了杀胡堡,还有阻胡堡、拦胡堡、截胡堡、平胡堡、残胡堡……,你家首领对逃入右卫其它堡的夷人有没有兴趣?”
一条龙想都不想立刻回答:“当然有兴趣!”
麻时满意地点点头:“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堡子的将领和我右卫麻家都有关系。只要你们首领肯出马尾巴,这些堡子的夷人就全归你们首领了。”
“这个……”,一条龙犹豫了。
一条龙这次来杀胡堡,虽然打着孙一的旗号,其实孙一并不知情。
一千条马尾是一条龙自作主张。在石门水联军搞死了不少满洲国的战马,再多的马尾巴,联军根本拿不出来。
几日前一条龙返回二里半,得知九原石门水大捷、力德尔坐镇大板升、联军部署了一个宏大的“稒阳战役”,一条龙连连高喊“痛快”。
参谋长孙定辽对一条龙说:“力德尔在大板升的压力想必很大,龙总兵如能在黄河下游带领诸位好汉替力德尔分担一二,满洲兵首尾难顾,定可助力德尔一臂之力!”
一条龙闻听当天就直接延黄河漂到河口计议。
金翅鹏这些日子在河口摆渡百姓赚得盆满钵满。满洲兵到河口总共只来过五百人,还被众家袍哥连番打劫,这时对打仗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惧,只恨不能这“红火”的日子持续的时间久一些。
金翅鹏建议:“想办法挑动大明军队和满洲军队干!他们两家只要一开战,咱的日子就好过了。”
一条龙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大明朝是软蛋,怎么敢和满洲兵硬碰?”
金翅鹏道:“那可不好说。离库库和屯最近的是大同右卫,谁不知道大同右卫是麻家将的地盘?大明朝廷兴许不敢和满洲兵开战,麻家将为了守住自家基业,可是什么事都敢干!”
一条龙眉毛一挑,对啊!
大明朝的地方军阀远程出战是脓包一个,守家却是个个神勇。
再一打听,麻家本是回回,久居边塞,家族关系在长城内外盘根错节。其精锐家丁来自蒙、回、汉三族,人称“达军”。杀胡口的麻时守备娶了燕湾袍哥房日兔的姐姐为妾,算来二人还是亲戚。
袍哥绝不拖泥带水。
当下一条龙和房日兔带领一批袍哥先下到黄河的兔毛川渡口,再延兔毛川穿山到杀胡口。
理论上杀胡口外也是大明的土地,长城不过是边境线以内的一道防御工事。阿济格的科尔沁右翼袭扰杀胡口外,在口外种地的明朝百姓已经回到口内,连带着不少草原百姓也躲入口内避祸,杀胡口外一片萧条。
适逢雨季,兔毛川涨水,袍哥从水下轻松潜入杀胡堡。
满洲国向大明朝索要逃人,杀胡堡内已经尽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