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前方将士的陆续回归,宁静的树林子营地又热闹起来。
五位老总和四名队长聚齐了。游牧人加入铁木营的表决,将在今天吃罢后晌饭天凉快的时候举行。
铁木营的总兵杨日天己经明确表态他不赞成接纳游牧人。两家打了多少年的仗,互相死在对方手里的人数都数不清,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
铁木营总监铁丹子一心赞成接纳游牧人。铁老汉认为曾经的明朝人也罢,曾经的游牧人也罢,说到底现在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可怜人就得互相帮衬。
副总兵一条龙也赞成接纳,按他的说法,游牧人实诚、爽快,讲义气。
副总监哈老财却反对接纳,他埋怨游牧人一到灾年就知道抢别人,不来抢明朝,就去抢其它的游牧人。
铁木营总管王二牛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功夫想这事,只推说临到表决的时候再定。
随同参谋部一同抵达树林子营地的明朝秀才耿雁山,不顾中午天气炎热,慷慨激昂地在大楸树下数落着游牧人占领中原时犯下的滔天罪行,几位拿不定主意的队长和好多百姓都在围着他听。
营地里,孙一和闷蛋两人满头大汗地用尼龙绳把一只装满了水的羊皮吊上了树。
这羊皮是从一条龙那里搞来的。黄河上的筏子客,都备有整张的羊皮。
剥整羊皮需要很高的技巧。筏子客从羊颈部开口,慢慢将整张皮囫囵个儿褪下来,不能划破一点地方。将羊皮脱毛后,吹气使皮胎膨胀,再灌入少量清油、食盐和水,然后把皮胎的头尾和四肢扎紧,经过晾晒的皮胎颜色黄褐透明,看上去像个鼓鼓的圆筒,不透水不透气。
孙一用这样的圆筒状羊皮胎灌满水,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半个时辰,就成了热水,用来洗澡正合适。
闷蛋在地上扽开绑在树上羊皮胎后腿上的麻绳活扣,热水一下子喷洒而出。
孙一押着满心不愿意的琪琪格,先逼着她洗了头,再逼着她洗了澡。
琪琪格同孙一的孤儿们年龄相仿,一见面就能玩在一起。
可惜这种蜜月期只持续了半天,当琪琪格要求孤儿们喊她二奶奶时,双方进入了战争状态。先开始是口角争论,紧接着就拳脚相向。
孙一旁观了两次战斗,发现孤儿们虽然人多,琪琪格却身行敏捷,还有小石榴这个孤儿的“叛徒”暗中帮助,而且双方谁也没下死手,就不管了。
于是琪琪格每次回来都脏得象在土里打了滚。
奶娃把琪琪格的头发梳成明朝小姑娘的样式,找了一身明朝衣服给她换了,一家三口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到营地里“乘凉遛弯儿”。孙一笑呵呵地给遇到的每一个人热情地打招呼:“吃了吗?”
贾道士穿了个小褂,蹲在树荫下不停地摇着羽扇,脸上的汗仍然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他老远看见力德尔爷和两位夫人。二夫人一身右衽束发的明朝打扮,大夫人穿着橘红的无衽短袖、头发高高扎起在身后披散,力德尔爷则大热天的穿着既非右衽又非左衽的对襟褂子。
贾道士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暗骂一声“酸秀才不识时务!”
道士远远冲孙一喊道:“力德尔爷,你吃了吗?耿秀才在大楸树下胡说八道,我这就跟他辩理去!”
耿秀才正讲得口干舌燥,旁边一众听客不住地点头。眼见着贾道士端着一壶茶向自己走来,秀才心内一阵感激。
贾道士自顾自对着壶嘴嘬了一口酽茶,“耿先生,你说游牧人的先人犯下罪恶,所以游牧人不能加入铁木营。我来问你,明太祖打天下时陈友谅、张士诚大军的后人,现在可是大明百姓?楚霸王坑杀秦降卒二十万、火烧阿房宫、屠城杀降,汉高祖有否将楚国百姓尽数逐出中原?”
耿秀才猛然明白道士这是要同自己唱对台戏,当下义愤填膺侃侃而谈,“陈友谅、张士诚皆我族类,楚汉相争乃是兄弟反目,鞑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道士冷笑一声,
“好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唐朝守边大将哥舒翰却是突厥人!唐朝高仙芝在西域灭国无数,却是高句骊人!唐朝李光弼平定安史之乱,战功推为中兴第一,却是契丹人!”
“虎头食肉,受封万里之西。马革裹躯,为荣九泉之下。大明朝武勇伏羌侯毛忠,却是蒙古人!大明朝少师满桂,力战建奴于京师城外以身殉国,却是蒙古人!”
“耿先生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围观的百姓本已被耿秀才说服,听了贾道士一席话又频频点头,有人还喊叫着补充:“佘太君和穆桂英也是异族!”
耿秀才一腔热血上涌,道理面前绝不容贾道士混淆,
“鞑虏生就是狼子野心!父死则妻其母,兄亡则收其嫂,如此败坏人伦,与qín_shòu何异?巴特尔一众游牧男丁,为何各个都有三四个媳妇,正是因为那些女人原本都是他们的母亲、兄嫂和弟妹!”
围观的百姓刚刚有人转了心思向着贾道士,听了耿秀才的话忽悠一下子心思又转了回去。
贾道士飞出一口吐沫,
“我呸!你把话说清楚!游牧人父亲亡故,亲娘并不转房,大儿子收继的都是父亲的妾侍。兄弟亡故,收继兄嫂弟妹的事,不单游牧人有,汉人也有!草原上地广人稀,如今又是兵荒马乱,不收继这些寡妇,你让她们独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