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言思道和得一子此刻的这一对视,除了从对方眼中看见胜出这场棋局的关键,却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不信任的怀疑。话说要胜此局,难点其实并不在于耗尽星儿手里的六枚棋子,而是在于整场棋局结束的时候,要保证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手中的棋子数量必须相同,从而以平局胜出,才是这所谓的“七分之一”胜算。
否则若是在最后一轮星儿的棋子耗尽之时,言思道一方或者得一子一方以多数棋子胜过对方,那么结局便是青田先生会出手相助获胜的一方,共同对付失败的一方。所以两人当中一旦有人心怀叵测,生出歹意,想要在棋子的总数上超过对方,那么必定就会引起内讧,令二人所谓的“联手”荡然无存,甚至还会被星儿乃至青田先生抓住机会,一举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言思道和得一子都相继陷入沉思,默默盘算着这场棋局中的成败得失。而在场的谢贻香直到此刻还不太明白青田先生想出的这个玩法,眼见在场三人皆尽默然,她急忙将手里的烧饼吃掉,趁机上前摆弄着棋盘上星儿取出的三六一十八枚棋子,仔细推演其中的规则。
当下谢贻香便一边模拟着三方出子,一边自言自语道:“假设第一轮言思道出一枚黑子,小道长也出一枚黑子,代表青田先生的星儿却拿出一枚白子,依照少数为胜的规矩,那便是一白吃两黑,由星儿将这三枚棋子收进自己的手里,变成五黑三白八枚棋子;而言思道和小道长二人,便各自剩下两黑三白五枚棋子,再和星儿继续进行下一轮出子……如此直到一方的棋子耗尽,假设是言思道这个家伙的棋子率先耗尽,那么整场棋局便彻底结束,再来盘点小道长和星儿手里剩下的棋子,判数量多者胜出……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而在场三人也不理会在棋盘上摆弄的谢贻香,继续各自沉默。过了半响,言思道一锅旱烟吸尽,终于目光一定,向对面的星儿问道:“倘若我们二人选择不玩这场棋局,而是就此离开,不知你家老师将会作何感想?”
星儿顿时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二位贵客若要自行离开,沿原路经过来时的万丈深渊、囚天村祠堂、阴阳树阵以及‘回梦庵’的杀局,以逃虚先生和得一子道长的本事,应当难不住二位。只是从今往后,所谓的‘青田先生’将会随时前来拜访二位,说不定便在明日,说不定是在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之后,甚至是在二位对阵交锋的紧要关头。”
言思道不禁脸色微变,旁边的得一子接过话头,沉声问道:“不知青田先生可曾想过,倘若我们二人就此联手,无论是眼前这个柳木匣子,还是你这位星儿姑娘,甚至包括囚天村里的六个男女以及一干百姓,统统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从而令‘青田先生’这四个字就此抹去,那又将如何?”
面对得一子的当面威胁,星儿却丝毫不以为意,摇头笑道:“老师说了,二位贵客绝不会行出此举?”言思道“哦?”了一声,接口问道:“何以见得?青田先生是认定我们二人下不了这个狠心,还是认定我们二人没有这个本事?”
星儿再次摇头,淡淡地说道:“老师说,逃虚散人和得一子道长都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么无论作何决断,自然要盘算当中的厉害得失,以求事半功倍,又怎会行出事倍功半的愚昧之举?小女子敢问二位贵客,不知在二位眼中看来,是将整个囚天村屠杀殆尽、鸡犬不留容易一些,还是在这场棋局中胜过小女子容易一些?”
这话一出,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再次无言以对,同时愕然当场。如此看来,今日青田先生安排出的这场棋局,的确是非下不可了。当下言思道又点燃一锅旱烟,朝对面石墩上那个柳木匣子缓缓说道:“青田先生是前辈高人,自当信守承诺、言出必践。既然青田先生已经搭好了今日的戏台,我们二人若是不肯登台一唱,未免也太过扫兴。小道长,你说是也不是?”
得一子却不看石墩上的柳木匣子,而是用他那对灰白色的瞳孔径直凝视棋盘对面的星儿,冷冷说道:“你曾经说,自己是青田门下最差劲的一个,也是最好对付的一个,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即便是方才厅堂里的那个六个男女加在一起,也未必及得上你。所以今日你的确有资格代替青田先生下场,来和我们二人来玩这一局!”
星儿只是微微一笑,当下也不再多言,重新在棋盘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言思道和得一子则是赤裸着上半身,依旧分坐在棋盘的左边和右边。谢贻香心知这三个人即将在此展开今日这场棋局博弈,其间虽无刀光剑影,但也必定是一场惨烈的厮杀,生怕自己影响到他们三人,急忙抽身后退,将整块巨石凿刻而成的棋盘让给他们三人。
谁知星儿却将谢贻香叫住,恭敬地说道:“谢三小姐可别急着离开,接下来还得烦请谢三小姐帮我们一个忙。”谢贻香不禁问道:“什么忙?”星儿便将棋盘上四个瓷碗里的清水倒掉,却只留下三个,在自己、言思道和得一子面前分别倒扣了一个瓷碗,说道:“之后我们三方的每一轮出子,为了不让另外两方看到棋子的颜色,都要先将所出棋子置于倒扣的瓷碗里;待到三方出子完毕,再统一揭开瓷碗展示,从而判定输赢。所以为求公平起见,烦请谢三小姐替我们当这场棋局的公证之人,在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