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一子再次现身,毕无宗当即收起“天龙战意”的神通,朝他转头望去,眼中杀意愈发强烈。却听得一子忽然问道:“有一事倒要请教毕大将军,当年在毕府前院里立下这尊关公雕像,是毕夫人的意思,还是毕大将军你的意思?”
听到这话,谢贻香透过漫天的大雨,才发现得一子此刻正是站在那尊关公雕像之前。毕无宗也不再理会地上的赵若悔,向得一子举步而行,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我。”大雨中的得一子似乎点了点头,说道:“这便对了。毕夫人自称关公后人,所以毕大将军在习得‘天龙战意’后,便在修建府邸时寻来这尊关公雕像,也算是要讨毕夫人欢心。”
毕无宗冷哼一声,说道:“你也相信那疯婆子的鬼话?”他脚步不停,继续朝得一子走去,又说道:“我毕无宗生平最敬佩的将领,便是三国时期的关羽关云长。以关公雕像镇宅,乃是毕某人自己的意思。”
得一子眼中仍旧是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当即淡淡地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我道家看来,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原本便是一体,不过是在相互转化罢了。”说罢,他忍不住苦笑一声,调侃道:“看来当世道家不及佛家之流传广泛,倒也是有原因的。如此浅显易懂之理,用道家的话来解释,的确很难让人理解;但若是用佛家的话来说,那便是‘因果报应’这四个字。昔日种因,今日得果,毕大将军当年立下尊关公雕像时,可曾想到今日你会亡于这尊关公雕像之手?”
听到这话,毕无宗陡然止住脚步,沉声问道:“你说什么?”得一子哈哈一笑,高声说道:“毕家之人以关公的名号来泄私恨,关帝圣君又岂能坐视不理?他老人家当然要下凡显灵,斩妖除魔!”
说罢,得一子便开始挪动脚步,却是围绕着他身后的那尊关公雕像走动,透过厚厚的雨帘,黑夜中隐约可见他是依照八卦的方位而行。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扬声念道:“天雷尊神,龙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远去仙尊,接我号令!”
谢贻香见到这一幕,差点没气得一口鲜血喷出。要说这得一子虽然有些本事,但说到底和那言思道乃是一路货色,靠的仅仅只是一张利嘴,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甚至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毕无宗大开杀戒,前厅里的众人能逃的都已逃走,这得一子既已逃脱,自当远遁而去。可如今他折返回来,原以为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毕无宗,谁知他竟是满嘴疯言疯语,还说要请什么关公下凡显灵,这岂非自寻死路?
然而大雨中的得一子却是神情肃然,从怀中摸出一张写好的符纸,继而凌空一晃,符纸便在大雨中自行燃烧,跳跃出一簇朱红色火焰,居然并未被雨水浇灭,形貌极是诡异。当下得一子一边踏着形似八卦的步伐,一边晃动着手里燃烧的符纸,口中又念道:“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紫微宫中开圣殿,玄天真武大将军;扶到乩童来开口,指点弟子好分明。神兵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处,得一子手里的那张符纸也正好燃烧殆尽,他便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碗口大小的黄色事物,略一辨别,却是一方古印;或许是由名贵黄玉雕铸,又或许是由罕见的田黄石篆刻。只见得一子双手持印,高高捧过头顶,用那对血红色的瞳孔仰望夜空,口中念念有词。
也不知是得一子的道法当真起了作用,还是恰巧有天公作美,陡然间一道闪电无端在夜空中炸裂开来,将整座龙洞山映照得通明一片,众人此刻所在的毕府前院更是亮如白日,甚至晃得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随后便是一阵沉闷的惊雷声传来,由远及近、由大及小,最后炸响在众人耳中,其轰鸣声竟然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
惊雷当中,前院里的毕无宗却是一动不动。要说毕家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虽是缘于毕夫人的设局报复,但若非今日谢贻香和得一子二人的到来,所有的事也不可能被当众揭破出来。尤其是这个道士装扮的俊俏少年,虽然言谈举止有些装神弄鬼,甚至可以说是疯疯癫癫,但居然拥有传说中的道家“双瞳”,以此堪破了全局,不但彻底解开恒王遇害一案,而且将毕家十几年来的一切隐私抖露得一清二楚。所以从毕无宗挥刀杀死毕夫人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要放过这个小道士。
可是这小道士如今去而复返,还口口声声说要请关公显灵降罪于毕家,更以道家“符咒印斗”的手段做起法来。毕无宗虽然早生杀念,但也不急于一时,只看他究竟要玩出个什么花样。而今眼见夜空中无端落下一道惊雷,不只是前院里的毕无宗,就连前厅门口的谢贻香也是大吃一惊,不禁心中暗道:“难道……难道这得一子当真请来了关公下凡?这……这却如何可能?”然而她转念一想,这得一子的本事自己曾亲眼目睹过好几次,虽然每次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细算起来,这得一子似乎还真没失过手。
就在这时,这阵突如其来的惊雷声终于停歇,前院里又恢复成大雨中的深夜。那毕无宗原本是在得一子身前两丈处持刀而立,此时却突然脸色一变,就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