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月漱落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期间并没有征询万国侯的意见,这令后者十分好奇,“这里你常来?”
月漱落等服务员走远之后,才不慌不忙地说:“还行。我看您平时吃东西多少也能吃一点辣,所以就大着胆子点了几样。不过,侯爷您放心,我是搭配着点的菜,有比较辣的特色菜,也有相对温和的。”万国侯听得出她对选址原因不欲多说,也就点了点头。
此时已接近10点,大部分饭店都要打烊了,但这家傣味餐馆却依旧灯火辉煌。万国侯大致看了下,大厅有一半左右的上座率,几个小包厢更是坐满了客人。房间内不时传出说笑和划拳的声音,他专注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大部分人是云南口音,看来多数人是冲着“家乡菜”来的。
“有点吵。”月漱落略带抱歉地笑了笑,“好在这家店的厨师手艺不错,您忍耐一下。”
“我看起来像不能吃苍蝇馆子的人吗?”万国侯严肃地说,“在巴西的罗西尼亚,我有一次跟z2蹲在路边吃一种俗称‘山羊胡’的食物,那是用羊的肝肾、大肠做的,然后还把吃不完的分给了附近的流浪汉。”
月漱落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跟猫一样圆,“您就蹲在路边吃?穿着这样的衣服?”
“不行吗?”万国侯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无意识地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边缘的胡须,“准确地说,我确实和z2去过那里,也确实在那里帮助别人解决过吃饭的问题。”
涉及到en执行任务的事情,月漱落就知趣地不再追问了。两人继续聊了没几句后,就上菜了。服务员掀开造型古朴的石罐盖,一股热腾腾的香气立刻从罐子里面冒了出来。
“这是石烹松茸。”月漱落笑盈盈地介绍着,“里边的汤又香又醇,您要不要先试试呢,就当开胃了?”
万国侯颔首,“都听你的。”
月漱落盛了一小碗汤递给了万国侯,他装作第一次吃云南菜的样子,眯着眼睛,小啜了一口,“很特别,有点……药草的香味。”
“您可以接受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月漱落露出了开心的表情,“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虽然我看您用筷子用得很熟练,但平时您大多是在吃西餐的,我还担心您吃不惯中式菜肴。”
“有你陪着,什么我都愿意尝试。”万国侯温柔地说。
月漱落娇羞又甜蜜地笑了起来,她看出万国侯确实是饿了,便有意冉冉不绝地介绍起云南菜来,好让后者安心吃饭,不用说话。她那樱草色的眼睛里,闪耀着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独特光辉;两排睫毛又密又长,随着眼睛的波动而微微颤动。一瞬间,看惯了美女的万国侯也有点发怔。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形容——原来真的有笑容仿若太阳,明媚到可以照亮人的心脏。
万国侯的视线穿过月漱落的脸庞,穿过桌上的诺邓火腿、宣武盐水黄豆腐、香茅草烤鱼、鸡枞炖鸡,穿过喧哗热闹的夜,停在一对年轻情侣的身上。
十七岁的男孩第一次请女朋友吃饭,那是在西餐厅。他靠着给琥珀店打零工,攒了一个“大数目”。
第一次吃正式的西餐,体验算不得很愉快。笨拙的他甚至不知道按照什么顺序点菜,但他永远记得那份悸动,想要把自己能给的一切,捧到心爱的女人面前。
陶白荷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而且,实际上,初恋中的许多细节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他只是看着月漱落,忽然想到了17岁的自己。
用力爱的那个人,往往不怕受伤害,因为有爱做依托。但这份勇气能支撑多久?他想起司汤达残酷的话语,“爱情一字,拉丁文作ar,起始于爱慕,终极于死亡。但在此前,是无尽的怅惘、忧伤、悲泣、欺骗、罪恶、懊丧。”
“你点太多了,打包带回去吧,k1喜欢吃这种口味。我没有碰过的菜,都留给他。”万国侯看着月漱落的笑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今天我很不高兴。”他用一种罕见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月漱落呆了一秒后,情绪立刻变得低落了。“是我做的不好。”
“你知道?我看你并不像怕我吃醋的样子。”
月漱落疑惑地看着他,“侯爷,您在开玩笑吗?”
“我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万国侯正色道,“你不跟我打招呼就去别的男人家吃饭,还喝了酒,又留了很长时间,我有危机感了。”
月漱落坐直了身子,“要是别人这么说,我多半会信。可是,换成您就……”
“又想岔开话题。”他注视着月漱落,深邃的眼睛里飘荡着一种缱绻的温柔,“相信我,这些年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在乎一个女人。”
月漱落垂下了眼帘,像是在思索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安静了几秒后,月漱落抬眼看向他,“您总是爱逗我,从来不怕我生气。”
“偶尔开个玩笑无伤大雅。”万国侯淡淡地说,“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必要骗你什么。”
新的一轮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月漱落心慌意乱起来。虽然万国侯时常说些暧昧的话,但两人之间一直是“敌进我退,兵来将挡”的微妙状态,像今晚这样直白的情感交流,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她咬住下唇,片刻之后才说:“侯爷,我看您半天没动筷子了,这就饱了吗?还有一个特别推荐没端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