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战被白墨生言语中的冷意惊得打了个颤,吞吞吐吐地说道:“老白呀,咱方才也就是个顺嘴玩笑,你说你当年追杀玉穹英千里,搅得江湖腥风血雨。得亏先任巨子费劲周折才算抚平了这些,否则墨阁与玉族必然玉石俱焚。”
“灭门之恨岂是能抚平的?若非我为报先任巨子大恩,受其临终嘱托,北出关外,聚集弟子助卫北边,怎会让这老贼存活于世。”白墨生怒声低喝道。
牧战连忙拍拍白墨生的背,抚平其怒气,陈恳地说道:“白家灭门仍是悬案,当年你认定玉穹英也只是听了那位幸存门房的弥留之际的一面之词,是否真假从未验证。况且你当年在玉族主宅外一守就是四年,都快走火入魔了,那时候也就先任巨子能让你走出那个魔障了。”
白墨生仍然语态强硬地对道:“我当年没有强闯玉族主宅就是因为也不能确定玉穹英是否真凶。不过这老家伙躲了这么多年,也没少再幕后给我墨阁下黑手,只是明面上无从可查。白某新添掌墨阁掌阁使,为了这些年亡于两家冲突的墨阁弟子也要这老家伙授首。”
牧战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人当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是新官上任一颗头。这十二年也没在你胸中犁出几道沟壑,还是这么冲动。按住你的剑,我老牧可不想‘白墨杀’这个当年在江东可止小儿夜哭的名号再出江湖。”
白墨生自信地答道:“白某早已不是鲁莽行事之人,他玉族自始便不参与我等门派议事,必是与严家有龌龊,等下咱们两家还要当心着点,白某信不过丐帮、雪城的那些家伙。戌时三刻要到了,咱们先去今月楼里瞧瞧吧,江湖礼不可失。”
“走着!”牧战声如雷震,拍了四两碎银在桌上,“掌柜,结账。”
二人在掌柜满面堆笑地送别中走出了酒楼,来到了今月楼前。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李成梁出了酒楼,一刻不停地向锦衣卫衙门飞奔过去,借着夜色,负剑行走在大明都城的屋瓦房舍间。想到自己此去能参加今夜的主要行动——为了墨阁所倡之“侠义”,夜闯作恶多端的锦衣卫衙门,李成梁扯了扯衣襟,让自己能凉快一些,否则他沸腾的血液能将夜空点燃。
李成梁脚下轻点房檐,腾身来到西江米巷的一户院落,这里距锦衣卫衙门不过百余步,是墨阁大队人马的藏身之处。
“谁?”院中的护卫一声低喝。
“春秋堂香主李成梁。”李成梁答道,“宋长老在那?”
“宋某在屋内,李香主,为何未按约定在今月楼而出现在这里?”一位满头白发的清瘦老者推门从堂屋中走出。
李成梁箭步上前,拉过宋驰的手臂进入屋内,留下屋外摸不着头脑的其余墨阁弟子面面相觑。
李成梁闷下一杯茶水,开门见山:“有玉族人提前到了今月楼楼会,且那人连我师父都不认得。师父怕这边出岔子,让我来帮忙的。”
宋驰本以为出了大事,一听如此,不以为然地说道:“玉族虽然与我墨阁私下有些冲突,但是大局上两家都一直结盟抗倭,这次我墨阁秘密集众营救被诬私通倭寇的弟子,且不说他玉族不得知晓,就算知晓,以玉京铖的胸量是不会来使绊子的。李香主正式入阁不过旬日,白阁使掌阁不过半年,对而今之势还不甚了解啊。”
“可是……”李成梁被宋驰所述辩得哑口无言。
宋驰自信一笑,抚了抚胡须:“李香主既然来了就随我等一同行动吧。今夜是北司镇抚使陆炳所开赌坊结月利的日子,会有大批锦衣卫去护送,锦衣卫衙门正是守备空虚之时。我麾下三十二名墨青袍弟子可结‘天志明鬼阵’,还有近百青墨袍弟子跟随,就算正面对敌亦无所惧。李香主,如此可是万无一失?”
李成梁拱手道:“我墨阁‘天志明鬼阵’是天下闻名,可是锦衣卫的‘环刀战阵’亦非虚名,况且陆炳也只是同知,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寅手下精锐不受调度,宋长老还是小心为好。”
宋驰怒道:“李香主,莫要在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刻之后便要出发了,听闻李香主初入墨阁未来得及习我墨阁武艺,是宋某身为传功长老的失职。稍后进击时,老夫会派弟子看护李香主安全的。宋某还有事,李香主稍歇吧。”
李成梁目送着宋驰出屋去,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夜色仿佛从来都无法进入锦衣卫衙门,无数的灯火永远将此处映照得犹如白昼。踩绣狮子在火光下莹莹生辉,如仙兽下凡,威风凛凛。
值门的两个小校尉困倦地打了哈欠,在锦衣卫衙门值守常被这些校尉、力士看作是整个大明最无趣的职务,因为从来都不会有人敢来此滋事,寻常人从来都是绕道走的。
“呲!”两声轻微的锐响,值门的两名校尉应声而倒,两位墨青袍的弟子脚下踏云般闪身到近前接住了两名校尉的身体,近乎一瞬,又是数道墨青色的身影闪出,打开大门进入了内院,而街面上依然寂静如水。
李成梁在街对面的巷角黑暗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瞥了一眼身旁这个叫万俟嵩的小子,还没自己大呢,就被宋驰那个老货派来保护自己,真当李大香主是个蒙荫的了。
李成梁低声问万俟嵩:“宋驰长老呢?”
万俟嵩呆呆地看了李成梁一眼,指了指锦衣卫衙门:“师父自己进去了。”
李成梁还想说什么,只听头顶一声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