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说完就急匆匆地去了,黛玉想了一想,就过去陪贾母说笑。外面邢夫人和王夫人折腾出再大的动静来,和黛玉也没什么关系,她只要陪在贾母身边,安安心心地听戏、吃东西,把十二岁的生辰过好就行了。
探春笑着来让黛玉入座,龄官等已经打扮妥当了,只等众人落座就开戏。李纨、迎春等依次落座,宝玉坐了最末,这是因为在座的都是女孩子,他这个万红丛中的一点绿敬陪末座,已经是难得的殊荣了。
龄官、芳官等上前来,先给贾母和黛玉福了一福,开始先唱《牡丹亭》的《游园》一出,后面暖阁里隐约闪现小戏子们的身影,都换了短装打扮,等唱完了《牡丹亭》,就是热闹戏了。
黛玉从前不爱听戏,除了看几本书,照顾花草、鹦鹉和在房里筑巢的大燕子,她也没有其它十分喜欢的兴趣。这是因为寄居在贾家,就怕别人乱说些闲话,也不想招惹麻烦。相比起来,她还不如湘云能放得开性子。湘云寄住在史侯家,平日艰难压抑自不必说,唯有到了贾母跟前才能开怀一回,因此纵意畅怀,众人也都心疼她的处境,处处肯让着她。
而黛玉却寄住在贾府中,除了贾府连个串门过问的人都没有,所能依持的也只有贾母而已。就算如此,打小也遭遇过王夫人的冷遇。一旦和宝玉吵闹,终究不是自己家,未免常常不安。再有薛宝钗一来,传出“金玉良缘”一说,她的地位更是不保,整日如履薄冰,哪还有心思在玩乐上呢?
寄情于诗词抒怀,也只是无法抱怨也无可奈何的感伤。若不是后来宝玉拿了《西厢记》的话本子被她看到了,重生回来,只怕黛玉依旧是不爱看戏的。
园子外边,王夫人已经打扮妥当,去了邢夫人房里,凤姐早已在那边侍候着了。府里的管家婆子们也都被拘在了一处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闲话,她们都隐隐感觉的今天的阵容有些不太妥当,却没察觉出到底有什么不对,一边聊天一边互相打探着,打探了半天却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王夫人挤出一丝笑来和邢夫人见礼,邢夫人却板着脸连客套话也没说,只向她点了点头。这让王夫人一脸菩萨般的表情变得有些勉强。王夫人在邢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王熙凤过来给王夫人见了礼,又站回了邢夫人的身边。王夫人虽然是她的姨母,但是邢夫人却是她的顶头婆婆。
王夫人坐下之后,见邢夫人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样子,自然也不好再多叙话,于是问王熙凤查实了多少管家在盖园子的时候中饱私囊的。王熙凤早有准备,让贾琏抄录了一张名单出来,这会儿连忙恭敬地献上来。这两位夫人虽说没有实权,到底却是她的长辈,王熙凤一个也得罪不起。
邢夫人不十分识字,王夫人也识字不多,两个人拿过来大略地扫了一眼,不禁都变了脸色。邢夫人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陪房和亲戚的名字,王夫人在上面看到了周瑞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向王熙凤问道:“都查准了吗?”
王熙凤连忙恭敬地说道:“都查准了。”心里却暗暗地犯愁:拿下这些管家,虽说充了府库,下个月就不必为上上下下的花销费神了。可是自己在其中得的那些钱财想要瞒过去,还是要费些功夫。王熙凤这边想着,邢夫人已经沉不住气了,说道:“先让我的陪房进来。”王熙凤应了下来,外面的小丫头连忙跑去叫人过来。
邢夫人的陪房是个瘦瘦的妇人,两颊尖刻。听说邢夫人传话,只得胆战心惊地进来。邢夫人迎头问道:“我问你,前些日子盖园子,你说要揽个事过去管管,替主家分忧,我就允了。现在跟我说说,你从中落了多少好处?”
这位邢夫人的陪房一听邢夫人这样问她,怎么敢承认下来,又想着其他人都从中捞足了油水,她家不过喝了点汤,得了百来两银子而已。于是腆着脸笑着回话:“太太这话问的,我们一家子都在老爷太太手底下讨饭吃,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别是什么人混说,太太信以为真了吧?”
邢夫人的脸色通地变红了,怒声说道:“你们跟着我和老爷,却一天天的吃里爬外,把我们蒙在鼓里。别的不说,盖园子的时候你们经手买进来的那些东西,别人是多少银子买的,你们是多少银子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夫人因为在名册上看见了自己陪房的名字,也有些心浮气躁,于是说道:“眼下大太太都查出来了,你老实说贪了多少,还能全你一份体面。”
邢夫人的陪房只以为王夫人是个好性子菩萨心肠的,转脸笑着往王夫人说道:“二太太是常住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知道外面的东西价钱?就是青菜萝卜还有哪天贵了哪天贱了的。奴才们眼力不好,买贵了东西,太太要打要骂也都行。要说从中间混了银子……”
她正眉飞色舞地说着,邢夫人气得火冒三丈,登时抓了一个茶盅子掷了过去,茶水撒了她一脸。邢夫人的陪房脸上讪讪的,只得停住了嘴。王熙凤轻蔑地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太太查不到?只要把卖东西的掌柜找过来当面对质,你买东西用了多少银子,回来报了多少银子立刻一清二楚。就算你买通了人替你作证,也只多问两家费些工夫罢了。”说完厉喝一声:“眼下太太们心善,有意要顾全你的脸面,还不老实招出来!难道等着扭送你到了衙门才知道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