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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外的风,飘着幽幽的香气,仿佛是一息余味不止的清药,透着夏尽时的缱绻。

陈王着紫衣,佩玉带,恭敬地站立在殿外的月台之下,烈日已经敛尽了所有的热烈,最后的金光,将万物都涂满。

风中掀起他一角袍带,风动,衣动,他人却岿然不动。

终于,殿门缓缓开启,自内而出一名年长的侍者,走下台阶,走到陈王面前,恭敬地行礼。

“殿下,陛下今日倦怠,不见,请殿下且去。”侍者道。

陈王只是微一颔首,转身而去。

典术五日之前已回京,此番损兵折将还一无所获,陛下是不太想见他,陈王唇边泛着微微的冷笑。

“啪——”殿内,年过花甲的皇帝又摔了一只茶盏,碎片飞溅满地,林贵妃面容忧愁,道:“陛下息怒。”

“逆子!逆子……咳咳!”皇帝一阵咳嗽,呛得满面涨红。

林贵妃忙上前替他拍胸抚背,“陛下保重。”

“咳咳咳……咳咳……”皇帝咳嗽不止,林贵妃忙打开案上一只锦匣,取出一枚雪白的药丸奉上,皇帝吃了,又接过内侍递上的茶盅,咽下药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才算是平复了急怒。

皇帝在椅上坐下,喘着气,道:“关简之,现在何方?”

一旁铁青着脸的典术低头道:“回禀陛下,已不知所踪。”

“哼,哼哼,好个不知所踪。”皇帝冷笑数声。

典术即刻跪下领罪。

皇帝随手又把新上的杯盏砸在他膝边,瓷片乱飞,茶水四溅,“传急令,令乌寂进京。”

乌寂为昔日怀德太子旧人,曾任绣衣使统领,太子薨逝,皇帝震怒,发配乌寂于沽源江头十一载,此人……有雷霆手段,铁石心肠,典术一听,脸色霎时发白,随后还是应命而去。

皇帝满脸疲惫之色,挥退满殿侍立之人,林贵妃不甚放心,走一步停一步:“陛下……”

皇帝没有理会她,林贵妃只得告退而去。

众人皆去,遗下的,唯有满殿空寂之色,皇帝忽见窗外树影摇曳,姿态婀娜,他竟面露恨意:“贱人,你死后还令寡人不得安宁,看你留下的好儿子,他如今是恨不得要逼死寡人才罢休!”

他恨声而出,跌坐回龙床,满面沉暮之色。随后,却又猛地一捏紧手掌,“来人。”

门外有侍者应声而入,“陛下吩咐。”

皇帝道:“去着人查陈王府上那叫做冷疏竹的来历。”

侍者领命。

皇帝满面思索之色,“贱人死时,他只言片语不知,……究竟,又是何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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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妃自紫宸殿出,经过蓬莱湖,望着湖中三两天鹅游曳,分明一片天高云淡的开阔景色,心中却愁思不散。

不远,有一行人走来,却是舒阳公主,舒阳见林贵妃,拜下身去,口中道:“母亲。”

林贵妃见女儿,叹息地牵了她的手,道:“是要去见陛下吗?”

舒阳摇头:“儿在此见母亲的。”

林贵妃面有询问。

舒阳一挥手,挥退从人,拉着林贵妃走至湖边,轻声问道:“近日太医院人事频频有变,可是父亲他……”

林贵妃愁色更深,她问道:“是谁人同你说的?”

舒阳摇头:“母亲,儿非愚蠢,宫中风吹草动便有暗潮涌动,儿不知也知了。”

林贵妃一片心烦:“阿奴,你莫要管这些事。”

舒阳却急问道:“母亲,若是二哥得势,我们会如何?”

林贵妃面色发白,她后退地踉跄一步,侧过脸道:“你不过公主,他还不至于……”

舒阳冷笑:“母亲忘了,昔日景泰帝登基,他异母兄弟姊妹可有一人安然到老?”

林贵妃急忙摇头:“不、不会,陛下自有打算。”

舒阳又道:“我们母女二人,难道是要指望程临王吗?人岂可坐以待毙?”

林贵妃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女儿,见一向娇憨天真的舒阳此刻满脸坚毅之色,她不由心惊,喃喃问道:“阿奴,,你从前不是与你二哥相处还不错么,几时……”

舒阳的面色却是一变,是,从前尚且不错,直到她隐约听到贤妃之死另有内情,直到她亲眼见到昔日陈王不过弱冠少年便一手捏死了曾为贤妃塌前服侍的宫人,直到她知道陈王心中的恨意重重,这兄妹之情,便已荡然无存。

她忽然鼓起勇气,问道:“母亲,昔日贤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林贵妃震惊地看着舒阳,连连摇头,口中急道:“她、她是病死的。”

舒阳紧紧蹙眉,“是么?病死的……儿查了旧档,贤妃死于天恒十四年,母亲那年,正在贤妃景阳宫侧殿为美人……”

“啪——”林贵妃一个耳光忽扇上舒阳的脸颊,舒阳脸上顷刻留下通红的指印,“住口!”

舒阳嘴唇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忽地泪如雨下,匆匆跑开了。

看着女儿仓惶而去,林贵妃一时站立不稳,忙扶着湖边的柳树才不至于跌倒。

后方宫人急忙上前搀扶:“贵妃。”

林贵妃缓缓摆手,心中哀意更甚。

贤妃死前一月,病榻缠绵,她侍奉在前,皇帝每日亲来看视,那时她尚且年幼,深羡如此帝恩盛宠,甚至心有嫉恨,但贤妃还是病得一日重过一日,最后如春去花落般颓然而逝了。直到贤妃死后,皇帝命人将景阳宫仔仔细细翻检一遍,随后又将贤妃遗体烧化,不令入土,捋去所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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