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疏竹站在高处,满腹心事地看着温西走远了才转身去了陈王的书房。
陈王正在见人,冷疏竹进来之时,那人正离开,他见冷疏竹,微微一礼便退下了。
“殿下。”冷疏竹进门,欠身行礼。
陈王道:“如何了?”
冷疏竹道:“已经令林玉东夫妇两人看管,孙美人的坟茔若有损坏,便使内项银两支取修缮。”
陈王皱眉看着他。
冷疏竹恍然回神,陈王问的,自然不是这些琐事,他微微吐出口气,道:“这自有管家料理,殿下安排甚妥。”
陈王看着他道:“何事?竟令你心乱?”
冷疏竹沉默片刻,才道:“不过琐事,不足以心乱。”
他不愿说,陈王也不深究,只道:“你说柳一郎入关,是为了替葛伯朵寻买主?”
冷疏竹整理心绪,片刻后才道:“此人倒是口风甚紧,不知葛伯朵许了他什么好处,几次三番不肯开口。只是昨夜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自林东入关,林东有边市,还有仰北一带最大的黑市。我又问了那几个喽啰,他们交代,进关之时带了许多毛皮珠宝等物,在林东便已经出脱完了,却不知为何还要进京。”
陈王便道:“他入关便出脱了货物,葛伯朵在林东应该有个老主顾,若是我用一用他这条线,想必能找到葛伯朵的藏身之处。”
冷疏竹想到方才出去那人,道:“所以殿下使鸫去林东?”
陈王道:“枭便死在葛伯朵手上,我这是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冷疏竹有些不明,他问道:“殿下,葛伯朵如今已然如丧家之犬,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去对付他?”
陈王起身,去捡一旁的黑白子,捡一枚扔一枚,道:“幸好,我之前不曾杀了他,这回,可是要送他一份大礼。”
冷疏竹皱眉。
陈王指指案上的密折,道:“安士然派人同贺兰奏光密见,随后,贺兰奏光使大卓衣之子为使,求取晋华的公主,还在祁连城中建王后金帐,你说,我该不该提醒他一下,他还没有那么高枕无忧,可以在东魏与晋华之间左右逢源?”
冷疏竹将密折细细看过,又合起放下,道:“殿下要怎么使葛伯朵?”
陈王捡起一枚玉子,道:“离江源的老汗王病得糊涂了,他只有一个年幼的侄子,连个为他守灵的亲儿子都没有,那里的七家贵族怎会服气一个毫无功绩的小孩子作了他们的王,他只要不笨,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疏竹微吟道:“离江源虽然离瑶洲数百里之远,但卧榻之侧仍有猛虎,想必也够贺兰奏光头疼一疼了。”
陈王轻叹,道:“我现在没有空去理会他,让他们在漠北草原狗咬狗吧。”
冷疏竹便掲过,又道:“殿下,蒋家不比何家,根基深厚,再加上毕周军指挥使风纪等人,只怕难以弹压。”
陈王摇头:“我没必要为了三郎与那些世家为敌,蒋黎为着去年取士之事,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去他,所以才做出这幅被害忠良的模样叫屈。都是陛下的儿子,什么贤明清正、洞达透彻,不过是谎话罢了。若是他们能选,一个痴愚的傻子,倒是更合心意些。争得,只是利益罢了,当真的要了性命,你看还有几人敢凑合?我不过杀他蒋黎这只鸡,儆一儆那些蹲在墙头看好处的猴罢了。”说着,陈王是满面的嘲讽之色。
冷疏竹微微思索,又道:“那那些被殿下逼到了墙角的人,既谋不到好处,又失了本金的,只怕要拉一张虎皮作旗了。”
陈王冷笑:“我正等着他们呢。”
*
温西回房之后,越想越觉得冷疏竹怪里怪气的,她心粗,想不明白他恼怒的理由,莫名其妙之后,便不想了,索性坐在院子里等冷疏竹回来问个明白好了。不想她左等右等,冷疏竹就是不见回来,月上柳后,鼓敲三更,她哈欠连连,冷疏竹不回来也就算了,连个传话都没有。
她恼得站起来道:“哼,闹脾气谁不会啊!”便一甩头发回房洗漱睡大觉去了。
不想她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怀着心事大清早就起来,露出两个黑眼圈,出门之后,也不见往常早早就在止音亭中看书吃早饭的冷疏竹,一问婢女们,才知道冷疏竹昨夜一夜都不曾回来。
“温姑娘,冷公子不曾出门,要不然婢子去前庭看看,想必冷公子在同殿下商议要事。”一名叫萤烛的侍女同她道。
温西摇摇头,她心中有些异样,还有些失落,看着冷疏竹的房门许久,最后诧异自己为什么如此在乎,他是她的什么人啊,凭什么让她心有得失起来。
温西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走着,出了院子,沿着风雨廊,又出了花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漪澜殿门外了,陈王的大书房便是在漪澜殿的侧殿,守在门旁听吩咐的太监见是温西,道:“温姑娘,咱家先去禀报一声,殿下才起床呢。”
“哦。”温西点点头。
那太监进去又出来,笑眯眯道:“殿下问是谁,听是温姑娘,笑着道:‘几时勤快起来,这般早起。’便请姑娘自己进去吧。”
温西迈过门槛,穿过书架,却见到陈王披着寝衣,露着胸膛,不穿鞋袜,头发都不曾梳整齐,只是随意地扎着,正拿着本折子斜靠在凭几上边看边吃早饭。
温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陈王看她这幅模样,失笑道:“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有急事,大清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