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扭头,看向北方天际的那颗星,道:“我师父在瑶洲布有一场局,他给乌戎王贺兰奏光喂的饵便是东魏的半壁江山,殿下,我师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会为了一个目标埋下千丝万缕的引线,到最后,你就算知道他计划的每一个步骤,也无济于事了。”
骆铖心中有隐隐的气息似要喷薄而出,然他终于压制住了,他艰难地令自己冷静下来,面容已然如冰般冷峻,“为什么?是我令你如此惧怕?”她这是将他们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划开了一条有如天堑的鸿沟。
温西摇头:“殿下,温西也有不能够付出的用来交易的东西。”她感觉到自己的勃勃心跳,她已非无知,从胥长陵的怀抱与情爱之中,从骆铖这些时日面对她时的矛盾与沉默,她明白了一些东西,但这不是现在的温西能够坦然面对的,她是人,也有心,师父他伤了她的心了。
但他也说得对,爱与不爱,真的很难说清。
她却很清楚,她不能逃离一个漩涡,又陷入另一段激流。
骆铖默然许久。
温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温西并不懂天下局势,但我师父他……若是殿下这局中最大的对手,那么殿下不觉得我还算有些价值吗?”
骆铖指尖几乎都被他自己捏得僵硬,他的面容越加深刻,风不大,却透来冷意。
“温西,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这般道。
“太子殿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这样回答,“或许从很久之前,我便是一无所有,那些我早已经忘记的曾经存在于心中的过往,才是真正不能追忆的梦境。”
不……事情并非如此……她有过可以刻骨铭心的过往。
骆铖张张口,却无法说出只言片语。
温西将一缕被风缭乱的发丝抿在了耳后,手指缓缓向下,再紧紧捏着领口,长久地吐出一口气息。
骆铖至始至终未曾再看她,他心中所思所想,如今已经不再重要了。
六月初九,宜远行,动土,纳吉。
赫连府外队伍浩荡,胥长陵面无表情的跨上骏马,只在骑上马之后,胸口似又升起了一缕抽痛,这几日,这种挥之不去的痛意几乎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他可以预料到,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要以此为伴。
马后不远有一辆算不得奢华却十分宽大的马车。
车内之人掀开车帘,看向赫连府门口赫连老夫人所率领的族人恭送摄政王,只是她的身后少了赫连四夫人与赫连珠合。
家主赫连无极的面色也很不好,连动作都有几许僵硬。
赫连老夫人向着胥长陵行礼之后,目光看向马车,对着车中之人略点点头,这坐在车上的人,正是赫连幽房,胥长陵“收下”她了,这是老夫人与他的交易。
而赫连家也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变化,四夫人病了,病得不能见人,而珠合则被送去了家庙,或许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她们的命运将会悄悄落幕。
赫连幽房又看向前方那个人幽沉的背影,无来由一阵胆寒,那个被他带来赫连家的姑娘不见了,赫连幽房没有任何向旁人打听的心思,却能感受到胥长陵这几日里的怒意,这股怒意如同狂风一般将赫连府席卷了一遍,有些人,已经永远消失了。
她将车帘放下,端坐回车中。
马车轮缓缓动了起来,赫连幽房透过车帘隐约地看着赫连府巍峨的门阙渐渐后移,而前方,是她将不得不独自面对的命运。
林东市集的南北商行的后院,骆铖正见了几个人,然后那些人又离去,温西站在回廊上看着从厅中急匆匆出来的人疾步出了院门。
片刻之后,又从门外小跑而入一名年纪半大不大的少年,少年对着门口的随从道:“有口信。”
随从进门之后出来,便令他进去。
少年入内,对着在书案上垂目书写的骆铖行礼之后,道:“殿下,雀的口信,昨日晋华摄政王出苍城,却并未南下回桓京,而是向西北而去。”
骆铖听后面容微有思索,暂且搁下笔,挥手令他退下了。
温西在窗外等了许久,不再见有人来,才犹豫了下上前,那随从却看着她,依旧有礼地道:“温姑娘,殿下说不见你。”
温西点头,没有多说,只是转身向来的地方离去,回了一旁的小院。
骆铖在厅中已经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本应平静的心瞬觉乱成一团,胸口似压上了一块千钧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他猛地挥开了案上的笔山,墨汁点点,洒落一地。
他宁愿她那夜说的是她要离开,永不再回来,她的那番话,让他从前过往所有的心情在那一刻之后都变得荒唐可笑。
骆铖觉得挫败,还有无可奈何,这并非他能够面对的其他任何事,只仿佛是一堆找不到症结所在的乱麻。
“来人!”他忽地猛喝一声。
即刻有人入内听令,“殿下吩咐。”
“陈诃本应昨日便传来消息,为何不来禀报?”
属下不解骆铖何怒,还是忙道:“陈副将的消息是三天之前的,因其向下伊一带进发,来往消息并不如之前顺畅,只怕还要再等等。”
骆铖一脸墨色,“鸫安排的大风城而来的人,到了何处了?”
属下回禀道:“今明两天便可进城,已经通知楼老板了。”
骆铖顿觉空落,一时无可发泄,心中闷气却久久郁结不散。
他拍开门扇出门,随从们慌忙跟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