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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林东已近在半日之外,前去探路的属下飞奔回来,秉道:“殿下,前方一里之外,有打斗过的痕迹。”
骆铖皱眉,此处是东魏巡军过处,近日瑶洲并无异动,打斗从何而来?
他不由拉快了马,一行人赶路便有些迅疾起来。
不过片刻,便至那打斗的所在,骆铖下马,亲自蹲下查看,这一片地方不大,并无尸首,看地上血迹也不像有死人,但查看四周足迹,双方估计各有十余人。
林东为边市,如今边关局势虽紧,但除却定裕关之西,战火未曾漫延至此,且西来的长衍道还算顺畅,东边的广济道亦是有商队往来,林东便是北漠入东魏唯一比较宽松的关口,故而人口庞杂,事端万千,时有争执,但大都在城中市中,这城外的打斗,除非是有马贼或者偶然胆大过日向河的突利人了。
骆铖直起身,接过随从递上的巾帕擦了擦手,道:“林威,你快马先一步入城,去见仰北长干营守将王安。”
一名身材高瘦的青年人拱手得令,跨上马飞快而去。
另有属下上前道:“殿下不打算知会仰北刺史吗?”
骆铖摇摇头,“孤仪仗明面上还在束城,此地离庞原郡近了些,图鹿王可还在三百里之外。”
温西站得不远,闻着风中飘来若隐似无的血腥气,一瞬有些蹙眉,心口有些发闷,她不由捏紧拳,恐惧一般后退了数步。
骆铖转身之时才见她脸色如纸苍白,上前将她拉上车,对着车外道了一声“走。”再立刻关上了车门,隔绝了内外的气息。
温西低着头,一下一下呼吸,每一次都沉重无比,骆铖手扶着她肩膀,轻唤道:“殷、……温西。”
温西闻声抬起头,看着乔装地满面胡须地骆铖,眼中却透出忧虑之色,她一愣,这眉目之下,有着关怀与不安。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只是手指抬起,却又停下,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不是欠过你什么,未曾还清?”她不太记得了,只是觉得这双目中的含义,令她不能直视,欠人未还的,可能是钱财,还有可能是情。
骆铖摇头:“我们已经两清了,若非要追究,是我欠你的。”
温西淡淡点头,垂了了手,道:“我没事,方才只是……过一会儿就好。”
骆铖便将她松开。
温西坐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指尖,她盯了许久。
“方才……那个地方,有一方人,可能是来自离江源……”温西轻道。
骆铖不解地看着她。
温西张张口,“我曾闻见过同样的血的味道。”她觉得头疼,但那种腥甜的气味仿佛刻在她的血肉之中挥之不去,她想再想想——
骆铖已然震惊,猛地打断她,道:“这都与你无关!”
温西愕然抬头,骆铖面色晦暗,隐有怒意。
她呐呐地道:“是……”
骆铖却忽然心痛,两年前的一切,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只有痛苦吗?也许胥长陵做的是对的。
他长长地叹息,随后放缓了些语气,道:“那些并非好事,你莫去想了。”
“我只是……”温西紧紧抿唇,再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看出骆铖的怒意与不安,是因她而起。
骆铖只觉骤然无力,若非她如今心门都已关闭,他真的很想问问她,一点一滴,刨血剐肉一般问清楚,究竟是管溪的死给她带来的绝望,还是她本心中早已深藏了绝望,才能够那般断然的把自己送入一条死路!
然到底无话。
一种深切的哀伤与无奈填满了骆铖的心中,他可面对千军万马,却不能对着面前这小小的女子。
他只觉得,有些东西,他从未拥有时的快乐,却已经只剩下失去的悲哀了。
……
马车在黄昏之时入了林东,停在一家阔气的南北商行前,商行的老板亲自迎出来,称车队中为首的色目汉子为“吉延老板”,等一行人到了后院,老板范连怀慌忙拜下,道:“殿下从长衍道而来,一路可算顺遂?”
骆铖令他起身,又令随从同他细细分说。
范连怀听完之后,面色有变,忙上前道:“殿下,昨夜,是有离江源……”他越说越小声。
骆铖听得若有所思,他进了后厅堂中坐下,细细想了片刻,才对站在一旁的范连怀道:“如今在哪里?”
范连怀慌忙道:“这林东蛇虫鼠蚁等太多,小的唯恐被人看见,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了。”
骆铖便道:“等明日你再去行事。”
范连怀连忙称是。
等到骆铖各处吩咐下去,厅内的随从都齐齐退下,只有温西独自站在门边。
骆铖一怔,他方才心神并不在温西身上,以为她也同其他人一起走了,范连怀为人甚为妥当,想必会令人给她安顿的,不想她就一直这般站在这里。
骆铖上前,轻声道:“累了吗,去歇着吧。”
温西抬头,看着他道:“方才你们说的……若是、过不许久,东魏便要同晋华……”
骆铖轻叹,道:“家国天下,想必胥长陵也同样在担负,温西,只是这些与你都无关。”
温西垂下头,转身慢慢出了门。
她并未就此会放下心怀,骆铖蓦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温西回头。
骆铖一叹,又道:“温西,你不必在意我的谁,也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只愿你快乐些罢了,我只想能看见……你同那日那般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