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瞥见他手中的书为王思明的《经学》,王思明是如今文风鼎盛的山安学派的创始人,正是那集兰堂的第一任山长,王贺是寒士出身,扬名显声在集兰堂才为朝廷征召为官,冷疏竹看他的书,定然是为明日。
温西斗斗手指,谄媚地笑道:“七月哥哥,明日你也要出门去呀。”
冷疏竹看她模样就猜中了她的心事,晓得她在家中坐不住,便道:“你要去也行,但我有言在先,你不许乱跑,得同我在一起,还要多穿些衣衫。”
温西见他答应,雀跃不已,自然他说任何事都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冷疏竹忽然却诡谲般一笑,“你都听我的?”
温西烧了两天,脑子还不曾灵光,没有领会他话里带话,还在兀自点头:“自然了,七月哥哥一向老成持重,那是母亲说的,我当然要听七月哥哥的了。”
不想冷疏竹将那书放在了一旁,欺身前来,一手就端起了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近日又消瘦了一些,唇瓣有些嫣红,瞳仁清澈如泉。他的气息微微地喷在温西面上,温西那本来被风吹得有些的凉意的面庞霎时滚烫了起来。
她立刻想到那日冷疏竹似乎也是这么看她的,然后他慢慢地靠近她,好像……
温西羞臊不已,他的眼神同平时不大一样,连气息都热烘烘地令她有些发昏,她只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了,那本来坐得好好的凳子仿佛长了无数根毛刺一般痒痒的扎着她的屁股,她几乎要跳了起来。
冷疏竹却不令她起身,话音中带着一缕沙哑之声:“不是说好什么都听我的么?”
“可、可……”温西脑子有些浆糊,但这是七月哥哥啊,他、他……做什么都可以的吧……但是、她要怎么做?温西羞窘之下,干脆闭上了眼睛。
冷疏竹心中似乎荡漾着一池春水,他本来是想逗逗她的,但是,这玩笑似乎本来就是他的本意,他很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也欲罢不能了……
“冷公、子……”门帘掀起又迅速放下,这吹皱春水的人也慌忙背过身去,手捂着嘴巴暗笑不已。
而房内的两个人早已经被吓得分开了老远,冷疏竹望着天花板上勾绘的纹饰,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低头咳了几声。
温西则背过身去抚着那狂跳不止的胸口,嘴巴一张一合地吐纳气息。
“进来。”冷疏竹故作镇定地开口。
门帘又掀起,是萤烛,她举着一封信来,道:“是凌安送来的。”
冷疏竹接过信看,看过之后,面色变得凝重,随后,他将信一收,同温西道:“我去见殿下。”
温西听出他语气不同,忙转过身道:“是不好的事情么?”她情急关心,脱口而出。
冷疏竹同她摇了摇头,道:“危机总是与时机并存的,算不上最不好的事情,你放心。”
萤烛见他们二人如此,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冷疏竹便双手扶着温西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丝,压低声音道:“我还记得你方才说的,所以,下次不要躲了,明白了吗?”
温西的耳根又烧了起来,咬着嘴唇不吭声,冷疏竹一笑,出了门去。
看那门帘还在晃动不已,温西对着冷疏竹消失的方向满面通红地点了点头。
但温西没有看到冷疏竹出门之后面上一瞬间的忧虑之色,这的确算不上最不好的事情,却或许是对陈王最为打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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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澜殿中,陈王放下信纸,指尖不着痕迹的划过纸上一个“杀”字。
“原来,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牌了,呵呵……”
陈王的话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力,他活于至今二十五年,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提心吊胆之中,他没有气馁,没有认命,反而在无数次生死之中活下了下来,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才免于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害。
但是,他万万不会想到他的父亲竟然要用这种办法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这是一封密信,是皇帝亲自写给九明王的,被他在宫中的密使给一字不漏的抄录了下来。九明王是皇帝的叔父,是骆氏至今最年长的人,他的封地在恒国,这封信需要经过七天的快马才能送到那远南之地,而等到九明王带着岁祭进京,正好已是腊月。
信中所说,当年的管贤妃被敬安皇后送进太子府为良娣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尚且年少的太子那时不察,致使皇家血脉受污,幸而多年来他不曾放弃追查,查到管氏当年苟合之人的身份,贤妃是先帝留下遗言所封,陈王亦是受先帝庇佑,如今孽子大权在握,他已撼动不得,九明王为族老,可主持此事,务求留皇家颜面。
“殿下!”冷疏竹以为他对他的父亲早已绝望,但他终究为人子,这样的罪名之下,他怎能不哀恸!
陈王摆摆手,道:“七月,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冷疏竹却没有挪动脚步,他看着陈王,目光坚定,道:“怀旭,你难道为这样的谎言而心有动摇吗?”
陈王抬头,他看着面前最为信任的朋友,最为可靠的下属,最为亲密的兄弟,他从来没有这样的郑重与严肃,“七月……”
冷疏竹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顺势将那封信揉成了一团,道:“怀旭,他在折辱你的母亲!而目的只是为了构陷你,你若是为此沉沦悲伤,那便是他的计谋得逞!”
陈王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