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豪固然不问出处,然五门奴皆为大奸大恶的后人,世人皆可唾之,比优伶娼妓不如,自前朝之始,便为惩恶警世的手段。
温西只听过五门奴,却从不曾见过,她行走江湖之时,听人辱骂旁人为五门奴之子,可致一场殴斗。
“那冯英?”陈王问道。
杜羽道:“正是那冯氏的兄长,陛下替他造了籍贯,收在身旁委以重任。”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杜羽道:“我大哥,便再无旁人,这些事都是当年皇后查到的,陛下一开始是想让皇后认下那孩子,皇后不堪受辱,与陛下争执,陛下那时还要仰仗杜家扶持,故而退一步才令孙氏收养,而后我大哥苦劝皇后,皇后才咽下全部的秘密。”
陈王看着杜羽,道:“六郎告诉我这些,并非只是诚意而已。”
杜羽唇边泛起一些浅谈的笑意,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讥意,“杜府已享荣光数百年,天下无有长盛不衰之家,我大哥过于沉迷仕途,想必二殿下是瞧不上他那些汲汲营营的算计,他那仕途也注定将不顺,不如放他归家,杜氏在荆南尚有薄田祖宅,他可回去耕读余生。”
温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杜羽。
陈王低低笑了数声,道:“那六郎想要什么?”
杜羽神色从容,天际一弯如勾之月,照得他竟有满身的风华,“殿下欲成事,可将虎威营符印交于杜羽。”
虎威营为皇城禁卫左锋,陈王本领其印,授亲信梁玉,数月前,梁玉因罪而罢黜,如今尚在红衣卫司狱之中,而那符印则空悬数月。
陈王皱眉想了想,皇帝本想借此挑他与周王嫌隙,只是那时他因三山贤老之事仓促出京,让冷疏竹京中主事,当年管殷二族之事,孟家参合甚深,孟润正因治水失职事发,冷疏竹借此将他参罪流边,周王为此有顾虑,久不接虎威营,如此倒也好,陈王便道:“可。”
杜羽一笑,他自然知道陈王不会拒绝,想必他很是乐意见到这般发展。
氤氲的夜雾因夜深而更加的浓重,山风也吹不散这如凝结的牛乳般的景色,一切都很静谧,连同他们的说话声,今夜这些话,出得杜羽口中,入得两幅耳朵。
杜羽看了一旁一直不说话却专心盯着他的温西一眼,同她笑了笑,道:“你是有事同我说么?”
温西摇摇头,道:“看见你还好,我便放心了。”
杜羽便摸了摸她脑袋,又用手掌贴了贴她的额头,有些发热,便起身脱下外袍给她披上,“夜深出门,也不多穿件衣裳。”
温西低头咳了两声,却瞥见陈王也在看她,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杜羽一直不自觉地将她当做个孩子对待,便站起身,动动手脚,道:“我去走走,活动活动。”
杜羽点头,山寺狭窄,温西无可闲逛,便出了庵门去了。
杜羽又重新坐下,看着陈王道:“听闻二殿下请了玄尘道师来京,不知道道师对温西的手伤有何良药?”
陈王将玄尘所说的法子同他说了一遍,杜羽听得眉头直皱,良久,他道:“若他医不好怎么办?”
陈王目中一瞬凝重,“他必须医得好!”
他不曾想过医不好怎么办,玄尘必须要医好她,没有任何的意外,他也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
杜羽闭目一叹,道:“好。”
少顷,陈王又开口道:“六郎还要不要见一个人?”
他指得是那个被用来构陷他的女孩。
杜羽摇头:“梁王此举,实在太过龌龊,那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殿下有心,护得她性命,陈王府中想必不缺养多一个人的口粮,就请殿下好人做到底吧。”
陈王有些苦笑,他已经料到杜羽应当与那个小丫头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缺养个闲人的口粮,只是终究是一件麻烦事。
此事,就这般不经意地开始,无声无息的结束,于当事之人正是最好的,但陈王借着这事达到了他的目的,而杜羽也由此事下定了决心,而杜家也因为这件小事而有了旁的打算。其他等着事发的人,却有些失望了,但终究,从头至尾都是一件小事,京中朝中,并没有一件真正的小事的,这件小事激不起风浪,那便还有旁的小事……
温西出了山门,她只来过这边一次,且又是黑夜,并不熟悉的路途,那些守卫目不斜视,对她也是视而不见,她便到处走走逛逛,沿着庵旁的一条小路,走到一处山溪之侧,那溪水曲折,叮咚有声。
溪水正对的应是梧月庵后门,本来一直紧闭的门扇忽地吱呀两声,走里面走出两个人来,温西看去,其中一人她认得,是陈王那个叫做鸦的女侍卫,她正伴着一名缁衣僧帽的女尼走向溪边。
那女尼面容清秀瘦削,瞧来应该正当妙龄,然那衣衫披在身上,空落落的宽大,无端地有一种枯槁之色,令人惋叹。
那应当便是仙城公主了吧,温西离她们并不远,她却有些害怕打搅到她,忙退后了几步,躲在围墙拐角之处。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能够听得出的声音,然鸦似乎早已经觉察到了,但她只是微微瞟了温西这边,便没有再计较。
温西松了口气,她不敢再挪动,就这般立在这边,风吹得头顶的枝叶细细索索地响动的,而水边也传来了一声叹息声。
“鸦,你回去吧,我想在这静静地坐会,不会有什么人来的。”仙城的语气十分的平淡,平淡到没有任何的情绪,温西听来,仿佛这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