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里再次恢复安静后,洛娉妍猛地睁开了眼。
之前一直锁在脊梁骨里的寒气,瞬时蔓延全身,洛娉研双眼无神的望着靛蓝色杭绸上,绣满小银鱼的帐子,泪珠儿便再也抑制不住地,顺着眼角一颗颗地滚落了下来。
这三年来,外没有家族支持,内有姨娘虎视眈眈,安阳伯始终不冷不热,若非当初安阳伯太夫人出面,以管教的由头接管自己、教导自己,怕是如今自己只能留下一堆枯骨了吧?至少坟头的草该比人高了……
可为何自己落水后,却又偏偏回想起这个人来了?洛娉妍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何想起这个以为早已遗忘的,害的自己与父亲反目的,教导自己疏远翠娘跟庶弟的继母——周氏!
自己在太夫人的管教下,学会了妥协,学会了忍耐,甚至学会了巴结讨好……难道自己还要感激这个女人不成?洛娉妍的眼中,顿时迸射出愤恨!
在安阳伯的冷漠,姨娘的冷嘲热讽中,若非每日跟着太夫人念经诵佛,小心伺候,怕是与太夫人的关系也好不起来,太夫人更不会告诉自己,继母的捧杀之道吧?
想起这些,洛娉妍的泪水更多了,没一会儿便浸湿了枕头。好在屋里没人,洛娉妍又咬紧了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不然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
洛娉妍淌着泪细想往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继母周氏,更不明白自己何时才能醒来。
这一刻,洛娉妍觉得自己情愿面对安阳伯的冷漠斥责;面对姨娘的冷嘲热讽。也不愿再面对周氏!这会让她觉得恶心!觉得恶寒!
洛娉妍哭了好一阵,素锦绣花枕头上,泪水浸湿了一圈又一圈,洛娉妍不仅没有如希望的那般“醒来”,甚至觉得眼皮儿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了,渐渐地,好像要睡过去似得……
洛娉妍毕竟是落水被救起来不久,不仅受了惊吓,同时也受了些寒,此刻又哭了这么久,很是消耗了一番体力,很快便再也坚持不住,真的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可她睡得并不安稳,眼泪一直不住的再往下滴。
洛镇源前来探望她的时候,只看到女儿小脸苍白,宝蓝地儿绣如意水云纹的枕头上,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窝里也盛满了泪水,还有泪珠一颗颗的顺着眼角滑入发际……想来是真的难受了,在梦中也在哭泣……
洛镇源见此皱起眉头,他并不认为他的女儿会受到什么委屈,尤其是这些年越发刁蛮无礼的长女。他相信长女这般哭泣,定是身体难受的缘故。
洛镇源有些无奈地看着近年来,只有睡着才会乖巧的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洛镇源不知道,在他给洛娉妍掖被角的时候洛娉妍便醒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如同不愿见到周氏一般,在洛娉妍的心里,也并不愿见到这个将自己拒之家门外的——父亲!
可洛镇源出去后,站在门外询问洛娉妍落水之事时,他与夕月晨霜的对话,洛娉妍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洛镇源事无巨细的询问:为何落水,如何救起,何时回的府,又请的那位太医,尤其是太医的开的什么方子,谁去拿的药,谁煎的药,几时服下的?洛镇源都一一问到,甚至让人拿来了太医给洛娉妍开的方子仔细看过。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洛镇源!对于洛娉妍而言是那么的陌生……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得到父亲如此的关切……
想到这儿,洛娉妍不由睁开了眼,在心中冷笑,这一切怕是自己太过想念,太过祈望……不,是奢望,自己太过奢望父亲的关爱与疼惜吧?所以,自己才会梦到吧?
不!这是佛祖的恩赐,让自己在梦中感受父亲的温暖?是这样么?洛娉妍不知道,不由得无力地再次闭上了眼……
可接着那说话的丫头的声音,却让洛娉妍震惊了,猛地坐起了身子,甚至一把掀开了被父亲拢好的床帏,瞪大了一双杏眼,朝外望去。虽然洛娉妍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若洛娉妍没有听错没有记错,那是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大丫鬟——红螺!
她原是与翠屏一块儿在母亲身边儿当差,是母亲屋里的大丫鬟,后来母亲因为生自己伤了身子,便将翠屏抬了姨娘,改名叫翠娘……而红螺,为了照顾自己,在母亲去世后,周氏进门前自梳了……
而在自己出嫁前……红螺被周氏匆匆拉出去强行配了人,再也没有见过……
想到门外站着的,就是自己两月前还求太夫人派人寻找,却再也不得见的红螺,洛娉妍的眼眶再次止不住地湿润了。
其实说起来,夕月与晨露也算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人,可到底,母亲去世时,她们只是三等丫鬟,在母亲院儿里也不过做着洒扫的事儿,后来母亲去世,父亲便将母亲院儿里的小丫鬟,分别给了翠娘,继宗和自己……
洛娉妍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她,想到那个自己到底是辜负了的红螺……是因为自己要死了吗?还是因为红螺已经……洛娉妍不敢想下去,心口抽痛的她,捂着胸口坚信是因为自己太想念,所以才这会梦见这些,早已过去的人……
可是为什么没有想起母亲?!是因为母亲去世时自己太小?可自己多想见见母亲啊!
那太夫人呢?那个看似严厉,实则慈和善良的老太太呢?她对自己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