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干脆说是喝多了避席而去,让他们喝个痛快。不过张昭华不这么想:“你叫高煦作陪,自己来了后院,传出去叫人家怎么想,宁愿在妇人这里流连,也不愿和他们为伍?”
高炽默然,不一会就换了衣服出去了,过了半刻,孩子哇哇闹起来,张昭华赶紧叫了乳母进来喂奶,她一转身才看到角落里缩着的人,心里不由得一跳。
这人便是高煦的侍妾李氏了,王妃这几日咳疾又发,她也过来服侍,只不过不多时便被遣回去了,这一次也一样,王妃打发她回去。张昭华平常不见得她,听闻她连花园也不去,这一回见她好像也没有瘦,两颊好像还多了些肉,只是形容木木呆呆地样子,见人也不敢直视。
张昭华不知道她在中殿坐了多久,也不知道高炽看到她了没有,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王妃看着她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一根刺是不是,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倒也不觉得这是刺,说不得是高炽心里的刺,这个人的存在提醒着她的优柔寡断,提醒她人性上的不足,也提醒她人就是这样劣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只有圣人能做到。
那边高炽赶往存心殿,就听到燕山卫的众将士在高谈阔论今秋的大用兵,他们现在整军备战,燕山卫和谷王、宁王都司兵马已经整军为五军,分日拉到开平那里拉练,他们这些指挥、千户,有的被分去操练了,有的留在房山训练步卒,两方如今好不容易碰到,都有好多话要说。
比如在房山训练步卒的孟善和谭渊两个,就嘻嘻哈哈说起来他们训练谷王手下步卒的事情。国朝训练步兵有专门的,按照“骑卒必善驰射枪刀,步兵必善弓弩枪”的规定,所谓“彀弩以十二矢之五,远可到,蹶张八十步,划车一百五十步;近可中,蹶张四十步,划车六十步”,给步卒每人十二矢,至少有五支需达到一定距离,远射将弁的射程标准是一百五十步,普通军士则是八十步;近射就是将弁六十步,军士四十步。
“拉弓也就算了,”谭渊喝了一碗酒,道:“射弩,谷王手下的步卒,连二十步也射不中!说是新召步卒,其实当中也混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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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一样差劲!这弩是个人都会,谷王殿下不知道如何训练士卒的,要是在我手底下操练,保管一个月不到,都能射四十步!”
与弩相比,弓的射击频率更快,使用更灵活;更适合抛射,箭也更适合飞行;好的弓箭手往往都是老手,因为合格的弓箭手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因而不太可能是刚摸兵器不久的人,培养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很费时费力,所以部队之中,能大规模培养的就是弩射手,弩的优势在于可以保持待发模式,更加适合伏击、狙击和守卫城寨,使用更加简便因而方便大规模装备给训练仓促的部队。
不过弩箭不如弓箭的稳定性好,将士们把握不住就经常射偏,而且这东西虽然初速快穿透力强,但能量的损失却更快,甚至没有同级别的弓箭射程远,所以同样的弓箭射手的设成标准就是一百二十步到一百六十步之间,在五十步内必须射中,这在弩箭手看来,就非常不容易。所以任何东西,都要训练,燕山卫操练多了,弓射手、弩射手水平都高,尤其是骑射,这东西还不比步卒射箭,有些军士下马尚能射准,一旦上马奔驰,几乎箭箭都要跑偏,但是现在说训练骑射去,那已经太晚了,对合兵一处的谷王的军队,只能快速抓一抓,优先抓最好抓的步卒弩射了。
“谷王的军队不行,”燕王冷眼看他:“宁王的朵颜三卫如何?”
谭渊顿时蔫下去,嘴中讷讷道:“那是蒙古骑兵,也就勉强可观吧……”
宁王就藩大宁。大宁在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巨镇。宁王统塞上九十城,就像他在奏疏中所称“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
洪武二十二年,凉国公蓝玉平纳哈出后,当地蒙古诸部皆降,那一年的二月,燕王奉命选派精骑,巡视大宁、全宁,沿老哈河南北,遇有兀良哈军队,跟踪追击,那时候兀良哈还或降或叛,直到五月,兀良哈地区置泰宁,福佘,朵彦三卫,以元辽王阿札失里为泰宁卫指挥使,海撒南达溪为福佘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儿为朵颜卫指挥同知,彼时三卫同隶于北平行都司,也就是说,遇到战时,燕王可以直接统帅三卫。
那么从什么时候起,被燕王视作囊中之物的三卫,被夺走了呢?
是在洪武二十六年,十六岁的宁王就藩大宁的时候,皇上立刻就将三卫划给了宁王,从此兀良哈三卫不再隶属北平,而是归属了宁王大宁都司。
他前两年帮宁王练兵的时候,再次观摩了宁王手下的兀良哈三卫,发现这些蒙古骑兵一如既往地骁勇,他这个宁王弟弟,倒也有些才略,能驱使这些蒙古人作战。只是他依然不甘心,父皇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东西出来,补贴了宁王啊!他如何能甘心呢!
而在洪武二十八年他的秦王兄长去世后,皇帝居然再次为宁王手下的三卫划分了草场,这就是为摇摆不定的蒙人提供了归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