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朱佑樘当然是清楚的。
当年,京城内先有“狐妖夜出”,后来又有妖道蛊惑人心,深入了万岁山……
朱佑樘还记得,那一日奉先殿突燃大火,父皇以为这是上天示警,有人深入皇城意图不轨,便下令成立了西厂,与锦衣卫一起捉拿妖道,将之伏法。
正是因为此事,大太监汪直才成了父皇的心腹,以至于这些年来,渐渐的权倾朝野了。
如今看来,当年奉先殿的那场大火,恐怕和这汪直,脱不了干系吧。
朱佑樘看着对面的少女,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这位张姑娘,此时提起西厂之事,却又是为何呢?
“张姑娘,”他伸手入窗外,雨滴滴落到手心的凉意,也带走了脸上的热度。“西厂乃我父皇当年所建,这其中有些……”
张婉见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她上前几步,走到窗边的另外一侧,同样抬头看向了漫天的大雨,“据我所知,当年西厂的建立,乃是因为奉天殿的那一场大火吧?”
“不错。”少女的靠近,让朱佑樘觉得浑身一僵,只能看着雨幕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偏头看上一眼。
果然吗?张婉闻言,却更是放心了一些。
她同样伸出了右手,接住了窗外滴落的雨滴。
“殿下应知,这水能克火。”张婉偏头,看着身旁的朱佑樘,嫣然一笑。“水火无情,当年的那场大火,既然能送人入青云;那今日的这场连绵暴雨,自然也能致人落尘埃。”
连绵的暴雨吗?朱佑樘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这雨势虽大,可毕竟只下了两日,为何这张姑娘却说是连绵的暴雨呢?莫非……
“张姑娘,你可是会那……”他偏头,看向一旁近在咫尺的少女,一脸的激动惊喜。
“殿下,张婉确实会夜观天象之术。”张婉点头,坦然承认。她是鬼谷一脉的天女,这占卜天象之术,自然也是懂的。
见眼前的少年一脸的惊喜,张婉微微一笑后,又继续说道,“依我看来,这场大雨恐怕要下上一月不止了。”
这样吗?朱佑樘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张姑娘说的不错,这连绵的大雨,自然是水能克火。
只是。这一局想成,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殿下,”张婉手腕一转,手心的雨水滴滴落地。“年初,张婉入宫的前一日,也曾下过这样的大雨呢。”
她收回了手,却又看似无意的指了指东边。
“那一日,我和一干秀女,因大雨错过了入城的时辰,便是借宿在城外的皇家园林。”
见张婉提到皇家园林,朱佑樘的心中不由一沉。
当日那样好的机会,只可惜却没有除去万安此人。父皇对万氏姐弟的确是宠爱非常,连谋反这样的大罪名,竟然也是大而化小了。
只不过,这张姑娘此时提起这皇家园林,却又是为何呢?难道是想旧事重提?
可这京郊园林一事,在父皇那里,已是了结。若是此时,自己重提此事,恐怕反而会惹来父皇的疑心吧。
想到昨夜父皇来慈宁宫看望自己时的情景,朱佑樘的心中,只觉一片微凉。
皇祖母不过是稍稍的透露出了一丝的口风,尚未指出刺客来自于关雎宫,父皇却怀疑是自己在陷害那万贵妃……
“母后,若贵妃真想害了樘儿,樘儿又怎会受如此轻伤?”父皇对皇祖母说的这句话,让朱佑樘明白,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在父亲的心目中,是永远也比不上万贵妃的。
朱佑樘脸上的那一丝失落,外清晰。
果然是天家无父子吗!
“殿下,”不忍看少年脸上的那一丝失落,张婉赶紧开口进入了正题,“那日一早,我从皇家园林离开之时,见旁边有一炊烟袅袅的小山村,倒是风景极好。”
说到这里,张婉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眼前的少年,看似无意的说道,“殿下有时间,不妨去那边走走。”
少女的气息吐气如兰,朱佑樘却觉得热浪滚动。
他装作随意的后退了两步,走回了屋内,避开了少女的气息,心思也就灵活了起来。
皇家园林外的小山村吗?这位张姑娘此时提起此事,总不会是无的放矢吧?
他抬头,看着一旁倚窗而立的少女,不觉便嘴角上扬。
“张姑娘,那两具杀手的尸体,你可否还能找到?”
如今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了。
张婉是何等的聪慧,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了。
“大约,是能的吧。”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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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之下,执笔大太监张怀恩,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小太监的背影,不由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这瓢泼的大雨,已经一连下了七八天了。这眼看顺天府就要水患成灾了,也难怪陛下没有心思回后宫歇息了。
张怀恩一叹之后,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几只清荷。
花苞绽放,玉珠滚动。隐在花蕊之中,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清香,却是沁人心脾啊。
到底还是太后娘娘有心啊,知道陛下这几日定然为这大雨烦心了,这才特意命人送来了这几只清荷吧。
张怀恩抱着这几只含苞待放的荷花,转身迈入了御书房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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