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城内,随处可见为了封爵大典,开始披红挂彩,装饰各个街道楼宇,忙碌的身影。
老万柱着拐杖,看着那些士卒将难得的红绸披在他的店门之上,朝他喝道:“这些红绸给我看好了,若有损失,要你小命!”
“诺,大人!”老万躬身低头。
“哼!”
虎视眈眈盯着卜尹的卦摊。
府军统领想要再度趾高气扬的上前大喝一番,卜却尹只是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铜齿断道:“本尹,今日就为你免费卜上一卦,不出三日,你必有性命之忧。”
此话顿时吓的小统领面色一白:“卜尹救我!”
“你是不是偷拿了那些阵亡将士的钱财?”卜尹目光落在他腰间鼓鼓的钱袋。
“是,卜尹大人怎么知道?!”
统领满是震惊。
不光他一个,还有很多人都拿了。
这一战死了好多人,自然有好多人发了战争财。
“那我救不了你的命,东皇发怒了,疟邪会降临在你和那些人的头上。”卜尹嫌弃的挥开那双向他求救的脏手,无情宣布道:“更会降临在所有楚人头上!”
仿佛为了印证卜尹所说的预言。
进入十月中旬。
几场冬雨接连袭击了这座南方最大的都城,大雨如笼,轻易的将整个荆南的天地全部收笼其中,如罩樊笼,郢都顿时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寒流。
风不调,雨不顺。
对于楚国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巨大的寒流催生着国中各种战后民生问题,纷纷爆发出来,让整个朝野上下处于更加应接不暇,疲于奔命的状态。
缺衣少食还只是一说。
毕竟楚国不止今年一年无粮无衣过冬,所以就算今年的情况格外严重,但是只要拥有强大的武力,民怨这种最不重要的声音,始终都可以镇压下去。
成氏谋逆案虽然罪名已定,但是成氏尚在追捕之中,始终是一大安危隐患。本控制在凤凰山一带的瘟疫,不知何时渐渐有了向都城内漫延的趋势,引发城内恐慌。
派去各属国还有各大诸侯传旨的君王谒者(国君左右掌传达等事的近侍),更给朝中带回了不好的消息,楚国的附属国有一国主无端上吊而死,刚刚平叛的若敖氏属国,七舒古国也并不算安分,蠢蠢欲动……
种种内乱天灾不断……
全被视为东皇发出的警告。
一时间,郢都的大小庙宇,突然间凭空出现无数巫觋,通过卜筮不断向匍匐在地的世人宣称:是因为楚国上层有不敬至高神东皇太一的存在,致东皇发怒,正如楚成王时夔子不祀先祖,最终遭来亡国之祸,这场疟乱还有战事,将只会是一个开始,他的怒火将全面降临荆蛮,甚至会遭来亡国之祸,须有人出来承担所有罪孽,祭祀东南郊,洗清一切罪恶方能休止。
只是究竟是“谁”罪孽深重?
这个答案就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是过世的楚王昏庸无道;也有人说是若敖氏狼子野心败坏一国;还有人说是因为新王女子之身本就德不配位,如今更是荒诞无稽,不问朝政,终日纵情享乐,才会造至天谴……
不过自从确认了芈凰,并未像楚成王那样倒霉的逼宫自缢,或者像楚穆王那样逼宫自裁,可是接连数日,朝臣依然未曾见她上朝,或者召见过一个朝臣,甚至向谁递出过什么消息。
作为差点被弑君的大楚君主之一。
这位女王的宫殿,每日只有歌舞不息,声传四里,仿佛不知成大心为她身死,也不知国中发生的大事。
更甚者,面对请求觐见的朝臣,她命人于楚和宫门外,悬一木牌。
书曰:“凡进谏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朝野上下,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少老臣学者史官巫祝更是严辞痛斥:“悬牌拒谏?真是闻所未闻,荒唐至极!”
“她做的是什么事?”
“如今国内大战恶疫不断,内外政局不稳,不问国事不说,居然搞出这么一出“悬牌拒谏”的创举!”
“这要是历代先王地下有知,非给生生气活了不可!”
“楚王在世时,再怎么惫懒。”
“都不敢这样干!”
“她她她……这是想追赶那击鼓戏诸侯最后差点灭国的周幽王,还是一曲《北里之曲》最后自取灭亡的商纣王?一个女子好不容量排除万难,免于弑君之祸,不懂谨言慎行也罢了,一时沉湎歌舞也罢了,可她不知珍惜必会引火烧身……”
“真乃我大楚三百年来第一昏君!”
可是,毕竟芈凰还是若敖子琰的妻子。
面对芈凰此举,若敖子琰也没有多说一句,甚至屡次反过来规劝各家不要轻易触犯此条。
可是还是有大臣,学者,史官,巫祝,在有心人的刻意推动之下,因为闯宫,最终或被杀或被罚后,朝野上下才相信了她的此举并非玩笑。
因此病愈的芈凰还未登基亲政,就已激起国内各种矛盾,甚至急剧尖锐化,但对于国中的各大朝会宴会她从不出席,就连象征性露一次脸也从未有过,更别说去解释。
“昏君”。
只是国人对她最轻的谩骂!
至此,楚国上下一片乱像。
此前,卜尹一句“往亡之兆”早已传遍,而今他的“东皇之怒”再度成真,一时间被楚人奉为先知,巫咸再世。
各大氏族更是竟向邀请,纷纷以重金相托,乞求他能替他们祈福除恶,祛病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