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宫之中。
一人独奏,使琴,一人独歌,操南音,一人独舞,起郑舞。
“兮猗……”
“候人兮猗……”
“候人,兮猗……”
“候人,兮,猗……”
亚饭(先秦天子﹑诸侯第二次进食时奏乐侑食的乐师。)一首《候人兮猗》,南音声声,闻者落泪,可惜座上的女子,持着酒爵,无半点动容,慢慢唱道:“候人兮猗,候人兮猗……可惜,山海绝,君不归……你为谁歌?”
亚饭闻言立即伏身惶惶跪答:“奴为夫人而歌。”
“你怜我?”
“将我比作禹帝之妻,涂山女娇?”
席上,芈凰低头夹了一筷子新赐的肉,自顾自的尝着,晶莹的汁液沾湿了她的红唇,她也不觉,只是发出一笑:“奈何禹帝只是为借东夷势力,才娶最强之族涂山氏之女,婚后三日即去。一去十三载,三过家门而不入。女娇一生盼君,君不归……”
“我南人同情女娇,始创一曲南音《候人兮猗》。”
芈凰一边说着,一边尝着属国上贡的周朝清酒,声音沙哑撕裂难听:“可是你们只看到女娇可怜。”
“我大楚若能得一禹帝,就算哭死十个百个千个涂山女娇,又有何辜?兵乱人祸水患,万民不得聊生,你可愿年年如此?”
亚饭无言:“夫人教训的是。”
“换一曲,热闹些的,这首太不吉利。”芈凰喝着酒,声音嘶哑道。
“诺!”
亚饭看了一眼身后的司墨,想了想道:“那奴就歌一曲《涉江》,为夫人助食兴。”
“唱吧!”
芈凰一挥袖。
“啪啪!”
肴羞继续,亚饭阖掌,八人成一队,共有两对女乐纷至上场,各捧酒樽,手持翎羽,长袖垂地,立于殿中。
女乐俱是二八齐容,曼妙之姿,衣裳绫罗,秋波斜送,美丽大方,长袖如竽,婉转相交,跳的依然是郑舞,歌的先是楚地南音,《涉江》、《采菱》等民间歌曲,歌完又唱《郑风》,《卫风》……
左右乐师,或坐或立,陈钟按鼓。
耸立的高墙,气势非凡的塔楼,朱红色的铆钉宫门,长排的火把立在宫门前,照亮封闭多日的宫门,有靡靡之音声传整座王廷。
一曲歌尽,又是一曲,似无尽头。
和宫之中,竽瑟狂奏,填鸣鼓乐。
从星辰满天到晨光稀微。
内外宫廷震动。
申无畏等候在宫门外数日,听到这《北里之曲》,顿时大震,从地上爬起:“这是何人在宫廷之内,奏此等殷商灭亡的《北里之曲》?”
四下严守的禁军不答。
眼见如此,申无畏不管不顾上前大声拍门:“我知道,一定是她!”
“我要见她!”
宫门上的禁军立即上前拦阻。
“女王还在病中,不见任何人!”
“我不信,若女王在病中,何人胆敢奏此靡靡之音,吵她静养?”
“本尹要进去,你们让开!”
申无畏又吵又闹,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突然起了一阵风,火把的光芒一阵摇动,摇动的火光里,只听轰然一声,宫门大开,几个孔武有力的士卒抬着一块巨大的木牌,大步而出,悬于宫门之上。
禁统领高声念道:
“王有命:凡进谏者,杀无赦!”
申无畏不敢相信的看着木牌上写的七个斗大的字:“这不可能是她写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要见她!——”
“这笔迹,乃女王亲笔所题!咸尹大人,自己看吧!”
回应他的却是禁军统领万分肯定的语气,还有从宫门里持戟冲出的士卒,将他压倒在地,庭杖相加,宫门之内,有幽远的女声传出:“若有人再敢闯宫,宁杀不赦!”
“诺!”
禁军统领悲悯的看向申无畏:“咸尹大人也听见了,您是真的想找死不成?”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指着不远处宫城上悬挂的干尸,禁军好言劝他快快退去:“咸尹大人,还是快快离去,莫扰了君安!”
“本尹一日不见到她!”
“一日不会就此离去!”
申无畏冥顽不灵,不肯离去。
随之而来的是重重责的罚。
……
宫外,响起噼里啪啦的廷杖声,惨叫和愤骂声,一时不绝于耳:“为什么连你也变了?”
“为什么?——”
“你出来啊!——”
“芈室,第九代孙,芈凰!”
“你给我出来!——”
……
宫内,丝竹管弦钟乐不断,芈凰凭窗而倚,远眺龙和桥,手中金爵一杯更进一杯,似听的痴醉。
没人知道出于什么理由。
她又活了过来。
很多宫人都曾震惊于她的生命顽强,如杂草,就算被火烧,被拔光,也会在泥土里重新抬头,发芽,也自然没人理解支持一个应死之人还活过来的理由是什么,就算此举不过徒增笑料。
“我要是她,就不活了……”
“作为一阶下囚,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冷宫就是冷宫。”
“再尊贵无比,富丽堂皇,也是冷宫一座。”
“不不不,这冷宫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
“呵呵呵……”
夜晚,白天,宫殿角落,轩室中,龙和桥上,长廊下,后厨房里,宫门宫外……都可以听到这些声音。
可是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要么安静沉默一日,要么每到用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