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终于退去,天光大亮。
一缕微薄的晨光冲破层层云雾射入楚宫之中,透过层层纱幔照到楚王那张苍老的容颜上,稀疏的眼睫抖了抖,楚王霍然睁开双眼,然后轻咦了一声,缓缓环视床前守候了一夜的众人,“怎么子般,子良,左尹,王礼尹,就连叶老司马也都齐聚在寡人寝宫,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若敖子般站在玉榻边上,最先沉声回道,“大王昨日中母昏睡了一天一夜,众御医束手无策,无论如何唤都不醒,我等众臣闻信方才赶来。”
闻言的楚王揉了揉昏沉沉的额头想要起来,刚要抬手,吴王妃就眼急手快地上前半扶起他,并殷勤地拿起一个软靠放在他的背后,柔柔哭道,“大王,你以后千万再不能这样了。”芈昭也挤到楚王身前,眼角挂着几滴眼泪趴在玉榻前,抓住楚王干枯的手,“父王,你吓坏儿臣了,要不是少师医术高超,儿臣和母妃就担忧坏了。”
真是感人的一幕,芈凰冷笑地看着。
母女两个皆哭的楚王好不纠心,“是吗,昭儿,怎么父王一点印象都没有?”
半靠在吴王妃肩头的楚王完全没有记忆,只记得自己好像睡着了,有生一来最舒服安稳的一觉,头也不疼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记忆,游移不定的目光落在玉榻前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人身上,“这位又是哪位?寡人怎么好像从未见过。”
赵常侍答道,“大王,这位就是若敖少师!”
子般也捋着长须说道,“大王,正是小儿,子琰。”
虽然若敖子琰曾高中魁首当堂请旨赐婚,可是从玉座到下殿的距离还是太远,老眼昏花的楚王根本没有看清将要娶自己长女的男子长相,就准奏了,反正在楚王看来,子般的儿子定是差不到哪里去。
“噢……”楚王浑浊的双眼微眯,定睛一看,真是一个雕颜玉表的美男子,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模样,暗暗点了点头,目光跃过他落在不远处坐在榻上之人,抬手一指,“那里的又是谁?”
楚王使劲眯了眯眼睛,还是看不清。
在司琴的帮助下,芈凰捂着胸口半是艰难地跪在锦榻上,清声回道,“禀父王,凰儿有伤在身,不便下榻行礼,请父王降罪。”
“你这是又怎么了?”楚王不解道,怎么只一日好好的长女就受了伤。
“凰儿无能,昨日听闻父王昏迷不醒,赶回王宫的途中遭遇不明刺客连番追杀,幸得少师带人前来救援方才捡回一条性命。”芈凰一脸惭愧地回道。
“什么?!”楚王闻言大惊,恍然之间那原本浑浊的目光透出一道犀利的精光,望向令尹子般,“子般,两件事情怎会如此凑巧?!”
“大王所言极是!老臣已经连夜命府尹全城追查刺客线索,定将幕后主使之人捉出,诛其九族。”子般站在榻前弯腰答道,深沉的目光却看着楚王背后之人,露出一抹冷笑。
“此事你一定要严加追查,务必查出真凶!”楚王脸色微沉地道,遥想当年,他初登太子宝座之时,追杀投毒之事,真是日日令人寝食难安,而这一身病,一半是自打娘胎带出,一半则是当时中毒受伤伤落下的病根,一直未曾调养好,没想到已近暮年,又再次经历这些,脸色不禁又沉了三分。
身在楚王之后的吴王妃闻言脸色一点点僵硬成灰。
“既然寡人已醒,诸位爱卿就先回吧,只留郑院首及御医在就行。”楚王挥手道。
“是,大王,臣等告退了。”
“去吧。”楚王有些事情要好好想想。
众臣都退了出去,可是身为少师的若敖子琰却并没有出去,甚至又上前一步,“大王虽醒,还是容微臣再请一次脉,看看此次昏睡是否还有其他遗留问题。”
楚王闻言半信半疑地看向床前的郑院首,只见郑院首恭敬地上前禀道,“大王,少师所言甚是,且医术不在尔等之下,还是再由少师请一个平安脉为妥。”
“嗯。”随意地伸出手腕,清浦上前再度盖上锦帕,楚王看了一眼不解,清浦笑吟吟地道,“大王,我家少师说这样可以隔绝外界的病缘接触。”
楚王点了点头,只见清俊无双的男子曼步轻移到他身前的圆凳上坐下,然后伸出一手优雅地搭在他干枯委黄的手腕上,片刻道,“微臣观大王身体消瘦,面色黄中带红,肤色苍老,巩膜红丝较多可见暗浊,两眼干涩,视物可是昏花看不清远处?”
“正是。”楚王点了点头,就连他身后的吴王妃也点了点头,问道,“大王明明年纪尚轻,可为何会视力不清?”
楚王也早有此问,可是众御医却只推托说他这是天生不足之症。
郑院首自是知道这是因为楚王从娘胎之时就带来的体弱之症引起,只是后来楚王又中毒受伤,身体更加亏空,到如今已有了早衰之象,他们众御医遍寻古医书无法,每日惴惴寝食难安。
“是否眵多,鼻中微干,偶有鼻血,兼口燥咽干,惧寒怕热,手足时常发冷?”若敖子琰剑眉微簇,没有回答反而又问。
“少师所言甚是,老奴伺候大王日久,大王常常如此。”赵常侍又说了一些楚王的日常饮食便秘等状。
“多谢赵常侍讲解,不知大王平日用的什么方子?”回身,若敖子琰一个淡淡的眼光询问向一直站在身后的郑院首,郑院首不敢不回,将平日楚王所用的各种方子细细讲了一遍,男子闻言细细思索,然后起身俯视着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