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要一场一场地打,一场一场地胜,方能稳操胜券。”
“多方混战,最容易让周边诸侯趁虚而入。”
外面的芭蕉树“沙一沙-沙”急响。
此时,屋中极静。
光影乱窜。
芈凰看着眼前杯中的清茶,随着风波轻荡,听着太师所言,她何尝不想再等等。
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
越椒的性格诡异难测。
不会给她壮大的时间。
很久之后,她忽尔抬起头来,张口说道,“可是老师,只怕最后我们等来的还是促不及防的内战……这个时间并非你我能定……”
潘崇听到这里,很平静,没有半点害怕。
只是摸了摸杯沿,不禁意间,忆起久远的记忆,那是他的祖辈父辈口口相传的三百年历史真相,那些掩埋在史书后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眼前的女学生。
因为穆王弑父还来不及从成王口中传下来,所以至如今楚国的历史上只留下若敖氏的丰功伟绩,而抹去了他们曾经轼君夺位危胁帝位的野心。
罢了。
历史既然选择了将那些真相抹去。
那就让它沦为历史的尘埃。
随风飘散。
所以他开口说道,“他们的权力确实太大……
如今所有氏族要么选择退让,要么选择臣服……
而因为历史遗留原因,历代先祖也没有找到完全抑制若敖氏的方法,甚至面对被各大氏族拥立的若敖氏,历代先王面对若敖六部的刀锋所在,也只能选择妥协。
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在他们可以容许的范围里允许他们继续和王室一起壮大,要么将原本辛苦建立的完整政权以战争的方式一分为二。
所幸若敖氏历代尚属安分守己。
但是这一代却出了天才绝伦的子琰,还有勇武非凡的越椒,甚至就连子克若是国家安定时亦有守成之才。
这是家族之幸,却是国之不幸。
每一代的令尹之位争夺,并不比王位争夺更加残酷。”
“难道就没有方法改变吗?”
芈凰皱眉问道。
“曾经为师想过,不过也失败了。”潘崇坦承着自己二十年前的失败。
“什么方法?”
“将武王赐予若敖之族的军政大权收回来,一分为二,分别赐予两个氏族,让他们之间去相互权力制衡,而不是像如今一样二权统一,等着若敖氏反过来分薄和制衡王权,甚至最根本的方法就是削弱他们手中的军队。
所以二十年前,孙王后是老师建议大王去求娶的,甚至希望通过你们孙氏与大王的联姻,能与若敖氏分庭抗礼。
可是你祖父还有你母后的性格……
担不了这个大任。
他们是那种根本不懂得与若敖氏去争权的人。
孙家的铁卫军生来就是保家卫国的,而不是在朝堂上斯杀争夺的,所以在子般的安排下,你祖父你舅舅你表哥更是常年驻守在宛城申城等地,防御北方来袭,你们孙家的军队被晋国,陈国等诸侯国长期牵制,根本不可能在国内与若敖六部相抗衡。”
潘崇叹息一声。
“这就是当年你父王与母后联姻的真相。”
芈凰没想到她的出生不仅仅是建立在一桩在政治联姻的基础之上,更是建立在要削弱若敖氏军权的基础之上,可是她与若敖子琰的联姻,却再度将若敖氏的军政大权推向了顶峰,甚至将孙家也拉向了若敖子琰这一边。
从潘崇口中听到这一真相,心中隐隐有一丝钝痛。
到底这桩天赐良缘还是错了。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潘崇继续说道,“太女,一代代的先王都失败了,你还要尝试吗?
连为师也没有把握能完全压制住他们。
而且以越椒的性子,还有子般的手段,很难说最后鹿死谁手,一旦我们先动手了,大义何在?
若敖氏是我楚国国柱,与武王有“双敖盟约”共誓。
谁若是先毁了这份盟誓,必造天下八百诸侯唾弃。”
芈凰闻言不认同地道,“那难道我们就要等到整个都城沦陷,百姓生灵涂炭,我们才拥有大义?”
潘崇点点头,却陡然声音一冷,看着她问道,“太女身上如今就有大义,只是太女可敢大义灭亲?”
芈凰促不及防被潘崇问到这个残忍的问题。
一双玉手放在腿上,紧紧揪紧了她的拳头,看着他坦承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良久却坚决地道,“我只知道,死去的人,不能白死!”
正如她前世之死。
否则何以心安一世?
“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选择,那就只管走下去吧,不管是走到那深渊之处,还是走到那最高之处,且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为师能帮你的,只是在关键时刻扶你一把。
成王败寇,皆在你。”
潘崇的大手缓缓地握起桌上的茶盏,淡淡说道。
“谢老师,这已足够。”
芈凰要的就是潘崇的一言相帮,其余,且看她自己相搏。
望着带人步急离去的女子,潘崇有些随意地挥了挥,命老奴收了招待的茶具,坐在窗前发呆。
老奴走进来,弯下腰,安静地端起芈凰完全没有动过的茶杯收进茶盘,闲话问道,“太师,为